他看了看自己握筆的手,雖然線條流暢十指修長,但十歲就是十歲,這隻手離一個成年男人結實有力的手還相差太遠。
在他這個年齡,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很多事情還只能取巧。
“對了小橋,”他正垂眸沉思,又聽辛免道,“就算家裡新來了別人,你也不能喜歡別人超過我。”
路橋抬手揉了揉眉心,略帶了些無奈:“知道了。”
又說:“寫你的作業吧。”
*
周末,周叔駕車,再次去了舊街。
這次來開門的仍是蘇釉,他手裡握著那隻斷了條腿的木頭人,看到路橋後,略顯戒備的眼睛裡迅速便暈出一點喜悅的笑意來。
“哥哥。”他叫了一聲,聲音還是奶聲奶氣的,讓路橋不自覺就想到了他們的團團。
路橋立刻就彎下身,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又將手裡握了一路的汽車人玩具遞給他。
除了在蘇釉面前,他從未這麽討好過任何人。
而現在的討好則更顯急切,像是恨不得立刻就撫平面前小孩兒心底滿滿的傷痕一樣。
蘇釉愣了愣,眼巴巴看著紅銀相間的汽車人沒敢伸手。
太好了,也太新了。
這樣的東西,他總覺得和自己是沒有什麽關系的。
“拿著。”路橋溫聲道,“哥哥還有很多,回頭我們一塊玩兒。”
“真的可以嗎?”蘇釉問,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眼睛那麽大,抿緊唇的時候那雙眼睛便顯得十分柔軟。
讓路橋很想親過去,像親吻團團一樣。
但路橋什麽都沒做,隻重重點頭:“當然。”
蘇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將快要有他一半兒高的玩具抱進了懷裡,烏黑的眼睛垂低,彎出好看的弧度來。
“謝謝哥哥,”他說,“哥哥對柚柚真好。”
桑晴跟在路橋身後,聽著他童言童語地說話,也忍不住心軟的彎下腰來,在他柔軟的發頂揉了揉:“小朋友,你爸爸在家嗎?”
“嗯。”蘇釉重重地點了點頭,但又有些猶豫,他讓他們進來,小聲道,“我爸爸還在睡覺。”
“沒關系。”桑晴說,進去環視了房間一周,又問,“你吃早飯了嗎?”
蘇釉猶豫了下,才慢慢搖了搖頭。
他們家是從來不吃早飯的。
爸爸不在家,他一般是什麽時候餓了,就用白水煮點面條來吃。
不過最近他可以加一顆蛋,因為上次那位叔叔買了不少東西過來。
桑晴沉默了下,從周叔手裡接過兩個手提袋來。
一個裡面裝的是些簡單的食物,另一個則裝了幾套秋冬款兒童的衣服,都沉甸甸的。
她從裝食物的袋子裡拿出一個巧克力小蛋糕,遞給蘇釉,溫聲問:“柚柚喜歡這個嗎?”
又說:“如果不喜歡還有其他的。”
蘇釉抿了抿唇,不自覺看向路橋 。
路橋將蛋糕從他母親手裡接過來,遞給蘇釉:“可以吃。”
蘇釉這才點頭,小心翼翼地將玩具放在沙發靠背上。
路橋將包裝紙為他打開,狹小的房間裡,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來。
桑晴低頭看著蘇釉,又伸手拉了拉他身上已經小了的衣服,心底屬於母性的柔軟漸漸泛起漣漪來。
蛋糕包裝紙的輕微悉索聲中,房間裡驀地響起一道不耐煩的男聲來。
“蘇釉!”那道聲音連名帶姓地叫著蘇釉的名字,語氣中帶著極度的不耐和隱隱的戾氣,醉意朦朧,“又在搞什麽這麽吵!”
“爸爸。”蘇釉立刻站直了身體,他邁開小腿走到那道臥室的門口,“昨天晚上,我跟你說的那個好心的哥哥來了。”
他頓了下:“還有阿姨和叔叔。”
他在那邊說著話,桑晴也起了身,周叔則直接跟在蘇釉身後走了過去,所以沒人注意路橋微微擰起的眉。
蘇釉對可以上學那麽欣喜,那麽肯定是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爸爸的。
如果是昨天才告訴蘇懷民的話,那麽只能說明,自他們離開到昨天,蘇懷民才第一次回來。
中間那麽幾天,他一次都沒回來過。
路橋抿緊了唇,抿掉眼中的熱意,他看著蘇釉小小的身影。
那道身影那麽單薄,頭髮因為他和桑晴的碰觸而翹起來幾綹,隨著他的動作而微微顫動。
他才三歲啊……
“什麽好心的哥哥?”蘇懷民疑惑地問,但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周叔已經走了過去。
“蘇先生,”他雖然有些不恥蘇懷民,但語氣卻仍是客氣的,“我們是商泰集團旗下慈善基金會的,最近考慮資助一些家庭困難的孩子讀書,您方便出來談談嗎?”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蘇懷民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穿上衣服。”
蘇家就一個三人沙發,這麽多人根本坐不開,路橋便起身在角落裡找了兩個凳子擦拭乾淨,放在了沙發的另一側。
他讓桑晴坐沙發,自己過去把蘇釉帶過來,看蘇釉低頭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吃著蛋糕,嘴角染上了一點巧克力的顏色。
“還有。”他說,讓蘇釉坐在自己身側,傾身將他嘴角擦拭乾淨,“想吃什麽以後都有,想吃多少也都有。”
蘇釉抿了抿唇,濃密的睫毛掀起來,看向路橋的目光帶著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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