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早已斷了,所以樓梯上不會有感應燈亮起,陰沉沉的天氣下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路橋默默地點了支煙,他站在夜風中抬起頭來,不多時就可以看到五樓的一扇窗子裡閃出燭光來。
那燭光也是很短暫的。
大約高考結束,蘇釉不用熬夜備戰,也或者,白天和夜晚對蘇釉來說根本無所謂,所以那道窗口總是亮上十幾分鍾後,就會再次陷入黑暗。
他也看這個說自己不會游泳的人,如一尾靈活的魚一般,跳入那道繞過舊城的老河,在月色下濺起清澈晶瑩的水花……
他覺得可笑,也覺得迷惘,他不確定自己看到的這個蘇釉究竟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蘇釉。
可又莫名地,他想到了調查資料上的那些信息。
這個孩子,在過去的十七年中,過得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更不容易。
所以,他真的恨不起他。
包裹很重,掂在掌心裡沉甸甸的,塞了很多泡泡紙,所以體積也很大。
路橋基本不網購,而他的郵件中,本不該出現這樣一個包裹。
他本以為是垃圾包裹,剛想讓秘書代為處理掉,但開口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麽又改變了主意。
下班時間到了,他沒有回家的欲望,坐在辦公桌前,他愣愣地看了那份包裹好一會兒,才取了美工刀拆開。
隨著外面的包裝被一層層拆掉,一枚端方的硯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是一枚端硯。
雖然和他母親送他的那枚相比要簡單得多,但是石質卻很好,紫中透出一帶藍來,托在掌心中微溫,很潤。
路橋的喉結滾了滾,眼眶忽然變得潮濕了起來。
他還記得蘇釉那晚在書房裡對自己說過的話,他說讓他把他母親送的那枚硯台收起來,他要送自己一枚。
他也記得,在**最為洶湧的時刻,蘇釉還記得將他母親送他的那枚硯台小心翼翼地收好。
為此,他指尖上還沾了一點墨汁,最後全被塗抹在了他的腰側……
過往的恩愛幸福就在眼前,路橋不自覺將那枚硯台握緊了。
蘇釉根本沒什麽錢,而他放在他那裡的卡也從來沒有動過,那麽,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他動用了他的那份拆遷款。
路橋是識貨的,一眼就能看出這方硯台怎麽也要在百萬左右了。
應該是用了蘇釉所有的拆遷款。
他的唇抿的很緊,雙手十分珍惜地握著這方硯台,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熱。
片刻後,他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半,將硯台鎖在了抽屜裡,隨即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他沒讓朱宇跟著,自己駕車去了舊街。
他的心情變得平靜了起來,一旦下定了決心,就不再糾結也不再痛苦。
他這輩子就喜歡了這麽一個人,他不願意放棄,他想再試一試,想要把他找回來。
舊街崎嶇的小路上,路橋的車子開得飛快。
這一次,他直接開到了蘇釉居住的那棟房子樓下。
但窗戶裡黑著,不過也不奇怪,沒有電,蘇釉蠟燭也隻點一會兒就熄滅,所以這個窗口總是黑洞洞的也算常態。
路橋下了車,直接上了樓,他找到那扇門,因為想見蘇釉的情緒太過急切,所以門敲得也比較重。
但裡面沒有動靜。
路橋在門口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後,才重新回到車子裡,點了煙慢慢地等著。
可兩支煙下去,舊街依舊安靜得幾乎落針可聞,如果細聽的話,能聽到很遠的地方隱隱傳來的汽車鳴笛聲。
他再也坐不住,於是駕車去了河邊。
那條河很寬,夜色下波光粼粼,但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路橋的心裡隱隱泛起了些不安來,他沒有再等,而是直接撥了蘇釉的電話,只可惜聽筒裡傳來的是冷冰冰的機械女聲。
蘇釉的手機關機了。
已經不是些許的不安了,但路橋還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沿原路折返回去,因為擔心自己離開這段時間內蘇釉已經回來,他再一次上了樓。
但和之前一樣,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響,沒有人應門。
時針分針一點點地往前走,已經到了午夜十分。
香煙一支又一支的燃盡了,路橋的嗓子被煙熏得幾乎能冒出煙來。
可蘇釉卻再沒沒出現過。
——
周茉的精神不太好,呂少言也是,這兩天,他幾乎全天都賴在周茉這裡。
但是也並不幫忙乾活兒,而是不停地在看自己的手機,或者跟在周茉身後問:“姐,柚子有沒有發消息啊?”
高考結束,周邊不少高校也要面臨著放假,這段時間生意反而出奇的好,好到周茉火大。
“哪。”她把裝著咖啡和甜點的木質托盤推出去。
點咖啡的男生心驚膽戰地看她一眼,明明拉花都拉錯了,他卻不敢吭一聲,乖乖端起咖啡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要一箭雙心,怎麽就一顆愛心啊。”和他一起來的女孩子抱怨。
“一顆心也很好,”男生隻得哄著女朋友,“一心一意。”
女生說了什麽,呂少言沒聽見,因為這時候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抬眼看過去,一眼看到了路橋。
不止是他,周茉顯然也看到了,她將最新製作好的咖啡放進托盤推給客人,向呂少言示意,讓他過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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