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少言撇撇嘴,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他衝得咖啡很一般,但是現在沒辦法,他不能不頂上來,因為蘇釉在給他們留下一條信息後消失不見了。
“你好。”這麽一會兒功夫,路橋已經到了吧台。
他穿了件深藍色的襯衣,衣擺被隨意地掖進褲腰裡,腰線很高,一雙長腿被拉得筆直,比周茉在電視或者照片上看過的都要好看很多。
即便他的眉眼間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憔悴,但卻依然彬彬有禮:“請問你是周茉吧?”
周茉沒說話,她點點頭,率先撩開簾子進了裡間,路橋便也彎腰跟著走了進去。
裡面的空間很小,路橋環視了一周,在周茉的示意下坐在了那個小型沙發上。
沙發大概許多年沒有換過了,坐墊已經沒了什麽彈性,但路橋渾然未覺。
他看了周茉一眼,看到了周茉和他一眼,眼下淡淡的烏青。
他心頭驀地一沉,升起十分濃重的不安來。
“是來找蘇釉的吧?”周茉斜斜地倚在門框上,哢噠一聲為自己點了支煙,不等路橋說話,她就開門見山地直接將手機扔給他,“你自己看吧。”
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是周茉和蘇釉的聊天框。
蘇釉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是:
“茉姐,我有點事兒要離開幾年,好好保重,勿念。”
後面是周茉的追問,一連十幾條信息發出去,卻都如石沉大海,一點回音都沒有。
“什麽意思?” 路橋隱隱覺得窒息,他抿了抿唇,抬眼問周茉。
事實上,他心裡明白,明白自己只是不願意承認,只是想要從周茉那裡聽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路總,”周茉挑了挑眉,“什麽意思不是很明顯嗎?”
路橋緊緊地盯著那段聊天記錄,像是想把每一個字都解讀出一朵花兒來一般,可越看他的喉頭就越是緊的難受。
他沉默著將那段話看了幾遍,最後不得不將手機還給周茉。
“我知道他心腸很硬,”他低聲說,“可是,你對他而言和別人並不一樣。”
他垂眸沉思片刻,隨後很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信。”
“不信?”周茉冷冷笑了一聲,“不信什麽?不信他就這樣走了?還是不信我說的話?”
路橋沒有說話。
“我也不敢相信這小兔崽子竟然給我擺了這麽一道”,周茉像是既失望又有些憤怒,“我和他這麽多年,不是親人但勝似親人,我從沒想過他會這樣背叛我。”
路橋想為蘇釉說句話,說這算不上背叛,可他卻只能安靜地坐著,大腦一片空白。
“我的人昨晚查過,他買了飛往S國的機票,”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啞,聲音很低,“他應該是……應該是不打算在國內讀大學了。”
周茉沒說話,目光有些飄忽地看向那道狹小的窗口,她心裡很難受,也沒有辦法理解。
蘇釉對她而言,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親近的人了,她以為他對她也是才對。
就算是去國外讀書,為什麽就不能聯系?她不懂。
她還盼著和他再做鄰居,可以一直互相扶持,可他就這樣什麽都不說地將她拋下了。
照她對他的了解,他大概將來都不會再聯系她了。
他拋下了過去,拋下了他們,拋下了他們患難與共的感情,就這樣毫不留情地自己走了。
周茉深深地吸了口煙,好像被那濃重的煙氣熏紅了眼睛。
“也是,”她說,“他這麽狠的一個人,才不過十歲的時候,就敢拿刀子往自己心窩子裡桶,捅別人不是更不是事兒?”
“什麽?”
路橋心頭猛地一震,想起了那份調查報告中,蘇釉十歲時曾受傷差點死去的事情,也想到了他心口處那一線淺紅色的傷痕。
他記得很清楚,資料中說,周茉見到了雙手帶血的蘇懷民,所以報了警,後來蘇懷民供認,是他刺傷了蘇釉。
可怎麽周茉說的話好像並不是那麽回事。
周茉看著他,忍不住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人比她更慘。 「他應該沒告訴過你他小時候的事情吧?」她問,目光追隨著煙霧,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裡。”
“他三歲左右,洛頎就拋棄了他們父子倆,”周茉說,“後來,蘇懷民就開始在外面混,回來就將對生活的不滿全部發泄在他身上,你沒見過他小時候,他就沒有不帶傷的時候,很多人都很可憐他,但也不敢和他走的太近,因為蘇懷民這個人就是瘋的。”
“他變得很沉默,很內向,很不合群,”周茉說,“因此受到那些孩子們的排擠。”
“也可能不僅僅是因為這些,”她說,“也可能僅僅因為是他沒有媽媽,誰知道呢?”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小孩子你知道的,他們有時候對善惡的界限是不分明的,他們從眾,愛起哄,喜歡扎堆孤立別人,欺負別人,有時候做了大惡卻一點都不清楚……”
路橋的唇抿緊了,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也拉出了凌厲的線條來。
“你們這些金窩銀窩裡長出來的孩子永遠都不會明白舊街的孩子生活在多麽殘酷的環境裡,”周茉看著他,像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經常在家裡挨了打又在外面挨,有些孩子以在他身上蓋上戳兒為榮,蓋得越多越能得到大家的擁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