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腦袋將這些想法從腦海中趕走,過了會兒聽到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遠去才從窗戶向下看,那一處車位已經空了。
蔣廷確實感冒了,病的還不輕,當時隻覺得後腦發沉沒有在意,第二天體溫直接飆升到三十九度,在醫院裡躺了兩天又拖拖拉拉了一個月才好全。
他不常感受到生病的滋味,剛開始覺得頭疼時還以為只是沒有睡好導致的,然而吃了藥後太陽穴還是一跳一跳地疼,煩躁地站起來時沒防備腿一軟眼前發黑,要不是扶住了桌子差點就跪了下去。
秘書見他臉色難看趕緊把他送到了醫院,大夫看著體溫計皺眉,蔣廷這才知道自己在高燒。
打針的過程裡他睡了一覺,但睡了一覺並沒有太大好轉,反而將身體裡的不適全都激了出來,肌肉隱隱地泛著酸疼,沒有確切的位置但就是哪裡都不舒服,連骨頭都是酸的。
蔣廷看了看手上已經摘了針貼著止血棉,或許是他睡覺時扯到過針頭,針孔周圍青了一小片,按上去鈍鈍地疼。
沒來由的,蔣廷心中忽然湧出一股難過的情緒,原來人在生病的時候心理都會跟著變得脆弱,
會讓人不受控制地想要被關懷被在意,可空蕩蕩的病房裡此刻只有他和秘書,蔣廷閉了閉眼想起了裴辰景走前也生過一場病。
裴辰景生病的次數較他來說多的多,每年都會有一兩次,但他印象裡卻很少留下裴辰景生病時的樣子,裴辰景總是會怕把病毒傳染給他所以躲著他直到痊愈,他也就從來不知道裴辰景是否也總是一個人去看病。
最後那一次,是裴辰景鮮少在蔣廷面前露出的脆弱,那時候他應當是很難受的,而他從自己這裡卻隻得到了一句責備。
怪不得他要走,蔣廷心裡酸酸地想,要是那時候自己沒有那麽袖手旁觀,要是那晚自己能陪著他去醫院,是不是他就不會走的那麽決絕了。
蔣廷的手虛虛地握了握,他真的後悔了。
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個如此冷漠的人,可以面對別人的痛苦無動於衷,直到今天他才感同身受,關於他們之間,裴辰景替他作弊了那麽多次的答卷,他還是考了零分。
年前的那段時間蔣廷又去過裴辰景的城市很多次,但都沒有去見裴辰景,或者說沒讓裴辰景看到他,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連病情都會覺得輕了許多。
他在離裴辰景不遠的地方買了房,原本是想要靠的更近一些的,但那樣難免會被裴辰景發現,他並沒有要跟蹤監視的意思,只是想要多看他幾眼。
簽完購房合同後蔣廷才覺得有些緊張,他看著桌上被他放回原位的他和裴辰景的合照,手指放在裴辰景的臉上蹭了蹭。
照片上的裴辰景笑的滿足,手機屏幕的光落在他眼裡跟星星似的,臉微微朝他那面側著,那是自然流露出來的毫不修飾的喜歡。
以前蔣廷很少注意到這些,現在想起來,裴辰景在他面前時總是這樣的,好像他對於裴辰景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了不起的人,總是喜歡偷拍他又故意被他發現。
他不懂拍那些照片能有什麽用處,每天都能見到的人又何必隔著屏幕去看那毫無意義的一瞬定格呢,可裴辰景樂此不疲,蔣廷卻拒絕在自己的相冊裡留下那些徒佔空間的東西。
當他發現自己除了那張合照再找不到任何裴辰景曾屬於自己的證據時他才明白,那是裴辰景小心翼翼的佔有欲,是自己該給卻沒有給到的安全感的缺失。
他想盡一切辦法想要看到更多裴辰景的樣子,將他能找到的裴辰景的一切照片全都打印出來擺在家裡,甚至還有他上學時期的證件照,時隔久遠有些模糊,那是記憶裡的裴辰景,是剛剛開始喜歡他的裴辰景。
曾經被裴辰景收進垃圾袋裡的東西蔣廷也都拿出來循著記憶一一放回了原位,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做這些的時候蔣廷說不上心裡是什麽感受,空洞麻木,做什麽都是無濟於事了,都不過是對自己的安慰。
第二天蔣廷要出差去一趟劄幌,收拾行李時他將合照也放進了行李箱,這是他最近才養成的習慣,他每晚睡前和早上醒來都必須要看到才安心。
劄幌剛下過雪,這是全世界雪最多的城市,蔣廷一出機場滿目都是亮眼的白,厚厚的一層看起來很松軟。
他們下榻的酒店裡有溫泉,工作告一段落後別人都去放松,蔣廷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一個人在房間裡呆著,低頭從窗戶裡看到外面的一整個世界都是白色的微微愣神。
裴辰景以前也很喜歡玩雪,每個冬天下雪的時候他都會給蔣廷打電話,很興奮地讓他看窗外,蔣廷站起來看了一眼就不再關心:“下雪而已,有什麽好看的。”
“你要不要下來玩雪?”
“不要,冷。”
蔣廷從來不覺得雪有什麽好的,落在身上冰涼刺骨,下的太大還會堵車,等到太陽一曬融化後再結冰就會變成安全隱患,快要消融的時候全都變得髒兮兮的,實在算不上什麽好事。
裴辰景請不動他就自己堆雪人,他每年都這麽玩,堆出來的雪人很像樣,圓滾滾的腦袋上有鼻子有眼,他往凍僵了的手心裡哈一口熱氣然後摸出手機拍了一掌照片發給蔣廷說:“這是我堆過最好看的雪人。”
蔣廷實在不擅長品鑒雪人的美醜,淡淡地回了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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