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盒媽進來了,挎著皮包。我看看她,笑了笑。她朝我走過來,也靠在窗口,從包裡拿出了煙和打火機,點了根煙。
水還沒開,我在手機上編輯微信,發給小寶,盒盒,s,秀秀,范經理,祝他們中秋快樂。我往外頭看,天還很亮,萬裡無雲,晚上一定能看到月亮。盒盒媽問我:“這裡就你一個人住?”
我點了點頭。我的祝福微信發出去,范經理很快就回復我了,他寫道:今天早班別遲到!
我笑出來,偷瞄了眼盒盒媽。她摸著窗台,很用力地抽著煙,煙霧罩住她的樣子。
我問范經理:能不能暫時別給我找新的室友。
范經理回:你別在我宿舍裡養凱子啊!
我回:盒盒媽媽出院了,好像沒地方住。
范經理打字飛快,回得飛快:你別你媽不要你,就撿別人的媽!
這條發過來,跟著來的是一隻兩百塊的紅包。范經理再沒回我了,水開了,我泡茶,把水壺拿出去,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吃掉了碟子裡剩下的月餅,抽完了手裡的煙。我和盒盒媽說:“阿姨,我在客廳睡會兒,晚上我要去上班。”
我找了一把備用鑰匙放在桌上,又朝著廚房的方向說話:“鑰匙在桌上。”
盒盒媽沒回音,我從房間裡抱了一床被子出來,還把盒盒的衣服放在了他的床位上,留了道門,去了沙發上睡覺。閉上眼睛後,我聽到一些腳步聲,我沒管,一下就睡著了,手機鬧鍾五點響了,我起來,天還亮著,紫茵茵的霞光貼著窗戶玻璃。我起身,經過房間門前時往裡看了眼,盒盒媽躺在盒盒的床上,側著身子。我看到的是一道蜷縮起來的,蝦米似的背影。
我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盒盒媽在我們宿舍住下了。
這事我忘記立即和小寶說了,23號他回宿舍找我的時候嚇了一跳,那會兒是傍晚,我在客廳沙發上睡覺,聽到小寶的怪叫聲,想起身,但是人卻往被子裡鑽得更深,後來我被鬧鍾吵醒,起身一看,小寶還在呢,吃著餛飩,盒盒媽包的,她還在包,手邊一碗肉餡兒,一碗水,一疊餛飩皮,盒盒媽問我:“下一碗你也吃點?”
我拿了根煙,點煙,抽煙,抓頭髮。小寶熱情地招呼我:“吃點吃點!好吃!好吃!”
小寶說:“媽媽的味道!”
我看他,他笑眯眯地瞅著盒盒媽,嘴上一層油光。我笑出來,罵了聲。
盒盒媽端著放包好的餛飩的盤子去了廚房,小寶衝我吐了吐舌頭。我說:“你回來拿東西?”
小寶說:“我帶了冰皮月餅來給你吃。”
“你買的?”我問。
小寶點頭,我說:“發達了?“
小寶傻笑了兩聲,我看他,他看我,埋頭吃了兩顆餛飩,再抬頭,兩眼定定,目光炯炯,對著我道:“我沒偷肖灼的東西啊。”
他又笑,還是那副傻樣子,發出嘿嘿的傻聲音,說著:“真奇怪,他家裡的東西我樣樣都喜歡。”
肖灼是小寶新交的那個“社會上的人”,肖灼是小寶打工的拳館的拳擊手,長頭髮,頭髮有時扎成馬尾,有時綁一團小髻,教拳擊,打業余比賽,每次小寶發他的照片給我看,他都是大汗淋漓,像才從水下打撈上來的樣子。
我去了浴室刷牙洗臉,洗漱好,走到餐桌邊,小寶對面坐下。盒盒媽在廚房說話,道:“沒有麻油了!”
我看時間,距離早班開始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二十分鍾,從宿舍所在的小區出來,走十分鍾就有個大賣場。我說:“等會兒去買吧。”
我問:“還要買什麽?”
盒盒媽說:“生抽也快沒有了,買點蔥薑,”她說,“明天燉骨頭湯吃。”
我一一記在手機備忘錄上。小寶吃完餛飩了,抽了兩張紙巾抹嘴巴,瞥了眼廚房,悄聲問我:“這就是老范給你安排的新室友啊?”
我搖頭,說:“她在等盒盒。”
小寶拿起杓子舀碗裡的清湯,不喝,舀起來又倒回去,反反覆複。他說:“盒盒不會回來的。”
我抽煙,耳朵有些癢,撓了撓。小寶說:“他可能去台灣找s了。”
“s和你說的?”
“我猜的。”
我彈煙灰,說:“他可能去環遊世界了。”
小寶微笑,一邊臉上的一個酒窩顯現了出來。我問小寶:“什麽餡兒的?”
小寶說:“香菇薺菜肉的。”
我笑:“我說月餅!”
小寶說:“榴蓮和芒果味的。”
他去廚房拿月餅,和盒盒媽一前一後出來,我吃熱騰騰的菜肉餛飩,也吃冰涼甜蜜的芒果味冰皮月餅。盒盒媽繼續包餛飩,小寶去洗了碗筷,回來後坐著玩手機,等我吃完,我們三個一起出了門,盒盒媽打包了點餛飩讓小寶帶走,到了小區門口,我們分開了,小寶搭公車,我和盒盒媽走去大賣場。
賣場裡有推銷洗發水新品的,我和盒盒媽推著購物車經過,那推銷員熱情地攔住我們要送我們試用裝,盒盒媽拿了,那推銷員便拿起一瓶洗發水,更熱情地推銷:“阿姨,您看我們今天做活動,買一送一!您買一瓶女士的,我送您一瓶男士的,您和您兒子正好一人一瓶!”
盒盒媽嘟囔了句:“反正洗發水總歸要用的。”
她拿了兩瓶女士的,推銷員送了她兩瓶男士的。我看看她,看看他們,推著車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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