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點的時候,我和業皓文對座著,他光吃,半天沒一句話,氣氛有些尷尬,我憋得渾身不自在,百裡挑一,選了個不會出錯的話題,我說:“剛才那個服務員態度也太差了。”
業皓文喝豆漿,說:“他也有他的難處吧,都不容易。”
我笑了,朝他擠擠眼睛:“欸,大少爺,您這叫什麽……叫有涵養,是吧?”
業皓文笑了笑,我說:“今天真挺不好意思的。”
他擺擺手,過了會兒,說:“酒還是少喝點吧。”
我笑著說:“那您和蜀雪說嘛,有人關心自己,誰不喜歡,誰不開心?”
業皓文看了看我,搓了搓紙巾,拿起紙巾擦手,說:“我和他說話,他好像總是心不在焉,也不是不會回應,就是總感覺沒說到他心裡去。”
“哦,你覺得他敷衍。”我說,“他是心事比較多,腦袋裡想太多事情了,所以看上去敷衍。”
我說:“他讀書讀太多啦!就想很多!我呢,讀太少了,想得就太少……根本想不了什麽事兒,一想腦袋就痛,一想,就怎麽想,怎麽都是不知道。”
我歎氣:“還是得有個度,得剛剛好,不能知道得太多,也不能什麽都不知道。”
業皓文說:“那太難了。”
他問我:“他和你說過他大學時候的事情嗎?”
我點了點頭。
他還問:“他怎麽和你說的?”
蜀雪大學的時候和自己的老師鬼混,被人舉報,退了學,沒能畢業,他出去跑船,跑了十年,想上岸了,就在融市的碼頭上了岸。他在四季廣場遊蕩了一段日子,他聽人說有個好再來,有個范經理,很願意給人一個穩定的工作。他就找去了好再來。
那是我第一次在好再來,經由范經理的介紹見到他的十分鍾後,我看到他靠在紅紅的過道牆壁上抽煙,眼睛很亮,鼻子很挺,嘴唇看上去很柔軟,我實在好奇他為什麽會來好再來,就去問了他,他告訴我的。
我笑笑,回業皓文:“過去的事情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吧,哎呀,大少爺,背後說人八卦要下拔舌地獄的哇!”
業皓文沒聲音了,喝豆漿,一會兒,他問我:“那害了人,但是別人都不知道他害了人,這種人要下什麽地獄?”
我說:“孽鏡地獄啊。”
“那地獄裡有什麽?”
“那裡有鏡子啊,很多鏡子,能照出你的原罪來,照出你到底犯了什麽罪,然後再發配你去什麽地獄受苦。”
“中國的地獄也講原罪啊?”業皓文瞅著我,疑惑地問。
我哈哈笑,搖頭晃腦:“我的原罪嘛,就是沒有錢!那我嘛,就會被打入金錢地獄,日日受被金磚砸死之苦。”
業皓文皺起眉頭,我吐了吐舌頭。他說:“我去打包點東西。”
我說:“給蜀雪的?”
他點點頭,我一拱手:“那您去吧,那顆自燃霹靂彈,我可不敢碰。”
業皓文笑著走開了。
我們一塊兒走回去宿舍,路上,我問他:“過會兒您回公司?”
業皓文應了聲,我說:“平時上班挺忙吧?”
他說:“還好,一陣一陣的。”
我說:“咳,都是辛苦錢。”
他笑了笑,抽煙。我們兩個都邊走邊抽煙,我不好問太多,問太深入,有些客人忌諱這些,業皓文看上去不忌諱,看上去好像對誰都沒脾氣,但他畢竟是蜀雪的熟客,要是不小心戳了他的痛腳,他不照顧蜀雪的生意了,我可賠不起這個損失。
我們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回了宿舍,他沒上樓,把早點外賣給了我就走了。我回上去時,盒盒和s回來了,s在洗澡,盒盒在看電視,看到我,盒盒瞪大眼睛:“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小寶你出門買早點去了?”
我把那袋早點的來龍去脈和盒盒簡單說了下,我說:”我沒想到大少爺這麽……”
“什麽?”盒盒點煙,搔搔眉心,“好說話?”
我搖頭:“不是。”我看盒盒,”不過,他確實挺好說話的。”
我說:“不過,他不說話的時候吧,有種……”我絞盡腦汁想想出個貼切的詞來,“就是那種好像不太開心……”
“鬱鬱寡歡?”
“什麽意思啊?”
“就是不開心的意思啊。”盒盒說。
我搖頭,這個詞不對,他也不是不開心,我想了好久,久到s洗完澡出來了,我們三個坐在一塊兒一起想,我說:“和蜀雪有時候有些像,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想很多的感覺。”
s說了個詞。
“憂鬱?”
我恍然大悟,握住他的手上下搖晃,連拍了他的肩膀好幾下,盒盒做舉杯狀,我們三個都舉起空氣酒杯,在空中碰杯,笑成一團。
蜀雪睡到下午才醒,盒盒和s在休息,我給蜀雪熱了早上那份早點,筍絲肉包子,皮蛋瘦肉粥,豆漿。他洗漱之後坐在沙發上吃。我坐到邊上,和他說:“大少爺給你打包的。”
蜀雪說:“他改行送早點外賣?”
我拿出手機點開餓了麽,指著一個外賣小哥給他看:“對啊,你看就是這個外賣小哥,你看他的標簽,隨叫隨到,人帥多金,就是已婚。”
蜀雪笑著推了我一把,咬了兩口包子,問我:“那他是改行開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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