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過?”
“嗯,就剛才五六點來的,問你怎麽樣了,我說你還在睡覺,他就走了。”
“昨天他怎麽來的?”
“昨天真是一地雞毛。然然給我打電話說要送你去醫院,過一會兒又說被狗仔的車堵在路上了,還差點和他們動手。你後來不是醒了?不記得?”
梁鶴洲皺了皺眉,思緒像糾纏的毛線,“有嗎?”
“有,你跟然然說不用去醫院,直接來我這兒。我那時候還在餐廳,叫了幾個保鏢去找你們,我也就回來了。然然被你嚇壞了,找了藥給你,你連水都喝不下,扶你到房間讓你睡覺,你還惦記著燕驚秋呢,讓我和他說一聲你在我這兒,後來我去接他過來的,他哭得眼睛都腫了。我還叫了個醫生來給你掛水,你手背腫得根本沒法下針。”
梁鶴洲全然不記得,怎麽回憶都是一片空白,想著燕驚秋哭紅了眼的樣子,心口悶得喘不上氣,再抬手看看手背,還腫著,針眼在另一隻手上。
宋寒清拍拍他的肩膀,又說:“你這樣不行啊,多少吃點吧。”
“嗯。”
宋寒清出去了。他關了火,看看鍋裡奶白的粥,又看看手裡的桃子,試探性張口咬了一下,汁水濺出來,舌尖暈開一片甜味,沒有想象中的酸澀,竟然能夠下咽。
他在宋寒清這兒住了兩天,每天燕驚秋都來,只是每次兩人都錯過,碰不上面。燕驚秋又送了葡萄楊梅來,還有一些小點心。他勉強能吃幾口。
第三天晚上又開始胃疼,止痛藥吞下去,他昏昏沉沉睡著,醒來快要凌晨兩點,動了動身體,驚覺懷裡躺著人,枕著他的手臂,一條腿跨在他腰上。
夜燈亮著,屋子裡很悶,梁鶴洲碰碰他熱得通紅的臉頰,又拂過他纖長的睫毛,勾住耳邊一綹頭髮摩挲,指尖止不住地顫栗。他小心翼翼低頭,輕輕吻那蒼白的唇,抱著人再次陷入睡眠。但不過一小時就醒了。
他輕手輕腳下床,出了房間,碰巧遇上了宋寒清。他拿紅酒和杯子,見到他就隨手放在了地上,示意他跟過來。兩人去到走廊盡頭的露台。
晚風有些涼,天色渾濁,飄著幾朵烏雲,月亮淺淺一隅,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宋寒清倚著露台圍欄,望向遠處,說:“外面說吧,然然睡覺淺,晚上家裡有一點動靜就醒。我睡不著,想喝點酒。”
“嗯。”
“燕驚秋呢?”
“在睡。他怎麽——”
“十一點多來的,要見你,我說你睡了,他也不講話,賴在門口不走,只能讓他進來了。”
梁鶴洲蹙眉,說:“他失眠,我不在他睡不著。”
宋寒清從鼻子裡哼一聲,“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還以為你這次總算硬氣一回。”
梁鶴洲也不辯駁,“我硬氣什麽……舍不得,明天我回去了。”
宋寒清沉默片刻,說:“下次呢,他媽媽再去鬧,你再被趕出來?”
樓下花園裡蛐蛐叫得響亮,反襯得他的沉默振聾發聵。他實在沒有底氣回話。
露台紗簾被風吹得飄到他肩上,他轉身去整理,余光中似乎有什麽一晃而過,再一看又什麽都沒有。他半闔上露台的門。
“大概吧,他媽媽要趕我走,他要我走,我也沒有辦法。”
“你怎麽就這麽賤那。”宋寒清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他一句。
他動了動無名指,讓慘淡的月光照著戒指,眯著眼睛細看上面的花紋,說:“那我能怎麽辦,我也想他能拉住我,但其實比起他讓我走,更讓我難過的是……在那一瞬間,我對他來說就好像一個外人,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我以後還要面對無數個這樣的瞬間。他們是母子,再怎麽說不可能真的一輩子不來往,哪天舒瓊再來,在舒瓊和我之間,他隻可能選舒瓊,他揮揮手,我就只能走,他都要我走,那舒瓊就更不可能承認我,我一直不會光明正大。
“以前他需要依靠父母生活,爭不過也就算了,現在他獨立了,不需要花舒瓊的錢,結果還是舒瓊優先,我是可以隨意被丟下,再等著他來撿的。他告訴我他怕舒瓊再對我動手,但沒有關系,挨幾下也沒什麽要緊的,只要他開口,我一定會和他一起面對,可是他不給我機會,我以為以我和他的關系,至少在這件事上能夠立場一致。”
“你瞧瞧他那傻樣,你肯定不懂你這些心思。”
梁鶴洲捏了捏眉心,頓覺自己方才一通胡言亂語,歎道:“他確實不懂……換我我也不可能丟下我媽。”
“你這話說得不對,你媽沒罵過他沒跟他動手吧?你看看他媽媽做的都是什麽事,從始至終都在羞辱你,看看你這手背,而且他媽媽和他相處的日子都沒你和他相處的日子多,誰真正心疼他誰更重要他不知道,養不熟的白眼狼。”
宋寒清掏出煙遞過來,先點燃了自己這根,再要用自己這根去點梁鶴洲的,梁鶴洲偏過頭,說:“別,他知道又要生氣。”
“事真多。”宋寒清吐了口煙,又說:“我和然然的事被家裡知道後,我去見他爸媽,他爸爸拿著棍子要打我,後來我一記打都沒挨,都被然然攔下來了,我現在想想,要是然然跟燕驚秋一樣,只會站邊上哭,一句話也不替我說,等我挨完打還要我走,我都心寒,之後他要再來找我,我都不樂意再跟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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