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梁鶴洲淡淡問。
燕驚秋呆呆地點了下頭,下一秒就見梁鶴洲走了出去。
“鶴洲!”
他喊了一聲去追,在前院才把人拉住,梁鶴洲再次甩開他,抬手過來推他時,他脫口而出道:“對不起!”
梁鶴洲僵了一下,垂下手臂來,緊緊盯著他。
門廊的感應燈亮著,昏黃的光線籠著二人,梁鶴洲這才發現他比上次見面時瘦了很多,臉頰都凹陷下去,雙眼通紅,沒有神采,現在一句“對不起”又從他嘴裡說出來,梁鶴洲感覺自己好像面對著一個陌生人。
他第一次聽燕驚秋道歉,這個詞說出來也並不詰屈聱牙,為什麽以往的日子他絕口不提,現如今兩人之間到了這種無可挽回的境地,卻突然轉了性子。
兩人就這麽對視片刻,感應燈突然滅了。
寒風刮得很猛烈,梁鶴洲聽見他吸了好幾次鼻子,大概要凍感冒了。他不準備再多待,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燕驚秋卻仍是急躁地追上來拉住他,跟著走了幾步,竟被石子絆倒摔在了草坪上。梁鶴洲頓了頓腳步,正要去扶,但還未來得及伸手,燕驚秋忽然喊道:“梁鶴洲,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怎樣?!夠了吧,不要再鬧脾氣了!你快點和那個姓宋的分開!”
梁鶴洲沉默片刻,冷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覺得道歉是用來交易的工具嗎?你說一句對不起,我就會無條件聽你的命令?”
他拽著燕驚秋後頸,像提溜小貓似的拉他起來,貼近他的臉,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凶狠眼神凝視著他,說:“我受夠了,五年前我就受夠了,我受夠被你呼來喝去,被你使喚,我告訴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
他沒把話說完,將燕驚秋推倒在地,揚長而去。
燕驚秋倒在地上,尾椎陣痛,肩膀也疼,頭也疼,冷得瑟瑟發抖,想爬起來,但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
他乾脆躺著看了會兒天,然後然然從屋子裡走出來,扶著他上了車。
宋寒清過來敲車窗,拿著一條圍巾套在然然脖子上,說:“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然然點頭,發動車子駛出去,詢問燕驚秋家在哪裡。
燕驚秋說了地址,目光落在他的圍巾上,很新,像才織好沒多久的,那針腳,編織的方式,花紋,他再熟悉不過,一看便知是梁鶴洲的手筆。
他強打精神,想要說些什麽來轉移注意力,可憋了半天,還是問道:“這個圍巾是你的?”
然然搖搖頭,“不是,應該是鶴洲哥送給宋寒清的吧。”
“你怎麽認識他的?”
“鶴洲哥嗎?在拳擊館,他在那兒當陪練,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的身材和宋寒清很像,那時候有一個武替受傷不能演了,其余武替裡又沒有長得那麽高大的,我就推薦他去了,他雖然沒有武術基礎,但是學得很快,導演都說他演得好呢,不過這是宋寒清告訴我的了。”
燕驚秋注意力不在武替上,問:“拳擊館?”
然然卻會錯了意,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看不出來嗎?我還拿過獎呢,不過是十幾歲時候的事,現在就是偶爾去玩一下。”
燕驚秋根本沒聽進去,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梁鶴洲的生活其實並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光鮮,或許到現在為止,他仍舊還沒有還完債款,母親又病重,日子怕是雪上加霜。
宋寒清會幫他的吧?當然要幫,兩人不是戀人麽?
他心煩意亂,歎了口氣,又問:“那你是宋寒清的司機?”
“不是,我不是呀。”然然仍是那副含糊的語氣,囅然一笑,眼神倒是很真誠,看不出什麽敷衍,但明顯是不想多說的意思,燕驚秋也沒再問。
回到家已經是午夜了,程庭南竟然在,見他進屋,便拿著冷掉的外賣去廚房加熱,問他去了哪裡。
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程庭南打開微波爐,想起梁鶴洲做飯的樣子,說:“給客戶送手表。”
“今天本來要去看醫生的,你忘了嗎?我接到醫院電話了。”
“啊……忘了,明天再去吧。”
“有按時吃藥嗎?晚上睡得著嗎?”
“嗯。”
程庭南拿了雙筷子遞給他,又說:“出門怎麽電視都不關,我來的時候聽見聲音,還以為你在家,進了臥室沒看見你人。”
“嗯,開著唄,也沒什麽不好的。”
程庭南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把菜從微波爐拿出來,端上了桌。
“我還有事,先走了,衣服在洗衣機裡記得晾,冰箱裡有水果,自己拿著吃,別忘了去醫院,過幾天我再來。”
燕驚秋心不在焉地點頭,看著他出門,坐在桌前懶懶擺弄筷子,沒有胃口。
菜品很豐富,賣相也很好,但他惦記著梁鶴洲煮的面條,那碗被然然吃了的面條,素面,連雞蛋都沒放,只有兩棵水煮青菜和一些香腸丁,遠不如面前的飯菜,但他就是覺得那個要好吃一些。
他用筷子挑了幾粒米,機械地嚼著,總覺得家裡太過安靜,又把客廳的電視打開了,仍是《明月賦》,剛剛跳片尾曲,不一會兒便又從頭開始播放。
他幾乎可以把劇情背出來,宋寒清,或者說梁鶴洲在幾分幾秒出場,在什麽時候揮劍出拳,什麽時候被打倒在地,從馬上摔下來的戲份,中箭的戲份,全部都爛熟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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