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從背後伸出來,遞上一小束玫瑰,花中間還放著一個禮盒。
“送給你,遲到的新年禮物。”
梁鶴洲心中酸澀,接過花,低下頭來想抱他,又想到身上還是濕的,又停住了。
“謝謝你。”
“你不看看是什麽嗎?”
“什麽我都喜歡。”
燕驚秋聽了笑起來,眼睛亮亮的,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額頭,把手搭在他臂彎的時候,才發覺他衣服很潮。
“你淋雨了?昨晚下了很大的雨。”
“嗯,在拍戲。”
燕驚秋斂下笑意,擰著眉,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放在他衣服上一點點擦過去,說:“你演的什麽?穿這麽好看的衣服,袖子上還有金邊呢。”
“一個逃出宮的小皇子。”
燕驚秋捏著袖子擰出幾滴水來,對上他的視線,“你可比那個主演好看多了,我剛才看見他了,他也穿這身衣服,跟那些人說他沒用替身什麽的,全是謊話。”
“小秋……”
燕驚秋紅了眼睛,沉默片刻,突然發起脾氣,說:“我一點都不想要你在這裡,不想看不見你,不想你淋雨,冬天淋雨,誰都會生病的!”
他頓了一下,低下頭去,還是抱住了梁鶴洲。
“我有很多的錢,鶴洲,你別在這裡了好不好?我說這些你不愛聽,但我……到底是為什麽呢?”
梁鶴洲抱住他,用指腹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別哭。”
他感覺有千言萬語要講,但如鯁在喉,醞釀了半晌,隻說:“最多三天,我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們談一談,好嗎?”
“三天?你說好了,不能騙我。”
“嗯,三天……還有些事情,也想問問你。”
“什麽事?現在問不行嗎,我——”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燕驚秋的話,梁鶴洲從口袋拿出手機,燕驚秋側頭去看,屏幕上大大的“清”字。
他立刻抱緊梁鶴洲,梁鶴洲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他走到一邊去接。
風吹竹葉的聲音,把他的說話聲掩蓋了。燕驚秋看著他的背影,默默握了握拳。
梁鶴洲沒有講很久,很快掛了電話回來,臉色很差,沉默地牽著他的手回去。
分別的時候,梁鶴洲囑咐道:“等我回去,好好待在家裡休息,知道嗎?”
燕驚秋點點頭,戀戀不舍地走了。
下午又下起雨來,整個劇組一直忙到午夜才收工。
梁鶴洲回到房間,匆忙洗了澡,把燕驚秋送的玫瑰擺在床頭,打開了禮盒。
是一條細條紋領帶。
他沒有西裝,平時肯定是戴不了了,但想著燕驚秋在商場挑選它的樣子,還是很喜歡,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睡前,他拿出手機看宋寒清發來的文件。
上午那通電話裡,宋寒清說已經找到了梁以材,但對具體情況諱莫如深,隻讓梁鶴洲自己去看發到他手機上的郵件。
那之後他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猜測梁以材大概死了,文件應該是死亡證明一類的東西,所以打開郵箱時心情很平靜,可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A級通緝令,時間正是他離家出走失蹤的那一年,簽發的公安部門在離桃灣三千多公裡的偏遠城市。
梁鶴洲起初以為搞錯了,盯著通緝令上的照片發怔,但上面確確實實是梁以材,甚至穿著和他出走那天一樣的西裝。
他愣了很久,腦袋發懵,一片空白,緩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又點開另一份文件,是法院的判決書。
上面清清楚楚寫著:被告人梁以材犯搶劫過失致人死亡罪名成立,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並沒收財產。
梁鶴洲一陣眩暈。
事情的荒唐程度超越想象,那麽多種可能,偏偏梁以材選最壞的一條路走。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如此希望梁以材已經死去,希望梁以材不是他的父親。
他關了燈,躺在床上,陷在濃重的暗裡,睜著眼到天亮。
離組的時間比預計得早,第二天傍晚他就回了市裡,先去醫院看望裴素麗,她蜷在病床,骨瘦如柴,氣若遊絲,奄奄一息。
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假如告知梁以材所作所為,裴素麗大約沒幾天可活了。
他感到絕望,身為兒子,不能給行將就木的母親帶來任何一點心靈上的慰藉,她會在持續了十多年的無望等待中淒慘地死去。
趕到燕驚秋的公寓已經很晚了,他事先沒有說自己要回來,但隻走到門口,還沒有敲門,燕驚秋就推開門撲了上來。
他抱著他進屋,兩人在玄關靜靜相擁。
那盆豐碩的金桔就擺在客廳,燕驚秋把它照顧得很好。
梁鶴洲買它的時候懷著無比虔誠的心情,希望它真的能如人們說的那樣,帶來好運,來年能大吉大利,他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是現在,燕驚秋的病,即將到來的母親的消逝,還有梁以材。
“小秋,”他歎了口氣,把頭靠在燕驚秋肩上,“我……好累。”
燕驚秋有些無措,他知道一定出了什麽事情,但梁鶴洲安慰他的時候比較多,情況一反過來,他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麽,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問:“怎麽了?”
梁鶴洲沉默良久,開口時卻轉移了話題,說:“吃飯了嗎?”
“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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