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裴素麗近來時常提起梁以材,抓著梁鶴洲的手,哭著說想最後見那個人一面,有時甚至會聊起年輕時和梁以材如何相遇如何結婚的事情。
她提起他,眼中已經沒有怨恨,懷念和失落佔了大部分。
盡管梁鶴洲並不願意,也不覺得能找到梁以材,或許那人早就死了,但為了裴素麗,還是答應下來。
他守在病床邊,一晚上沒睡,凌晨五點多閉了會兒眼睛,被敲門聲驚醒,出去一看,是宋寒清和虞然。
兩人全副武裝,虞然還背著包,似乎要出遠門。他和梁鶴洲打過招呼,坐到了一邊,留他和宋寒清說話。
“看看你,黑眼圈這麽重,注意身體。”宋寒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鶴洲點頭,問:“你們去哪兒?”
“陪然然去瑞士滑雪,七點的飛機,走之前過來跟你說一聲,我們大概要年後才回來了。”
他遞來一張名片,又說:“這是我經紀人,他手底下有個剛出道的小藝人,過一陣子要去拍戲,想找你去當武替,我幫你問過了,拍攝地點就在桃灣,你媽媽現在這樣,你也不方便出遠門,你先和他聊聊,要是想去我已經跟他說了,多關照你一下,不去也行,你自己拿主意。”
梁鶴洲接過名片道謝,問:“能請你再幫個忙嗎?”
“說。”
“找個人,叫梁以材。”
“你爸?”
“嗯。”
“行,有消息了我跟你聯系,那我先走了。”
“玩得開心。”
兩人道別後離開,梁鶴洲回到病房,裴素麗已經醒了,說今天格外想喝牛骨湯。
他立刻趕去菜市場買菜,回到家進門時才發覺忘了買早餐,想著放下東西再出去一趟,可往裡一探頭,竟看到桌上擺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粥,幾個小籠包和雞蛋。
他在門口愣了一會兒,又退出去看門牌號,以為自己進錯了門,遲疑地邁進去,看見燕驚秋在廚房,不知道搗鼓些什麽,弄出好大的動靜。
他放下東西進去,喊了聲“小秋”,燕驚秋看見他就漲紅了臉,撓撓耳朵又碰碰頭髮,說:“你回來了啊。”
“在幹什麽?”
“我想喝水……燒水的時候被燙了一下。”
“給我看看。”
燕驚秋把手遞出去,梁鶴洲握住,把他拽到懷裡,捏著他紅彤彤的指尖,問:“你出去買的早飯?”
燕驚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買了我想吃的南瓜粥,你告訴我,我一定記住,下次買你喜歡的。”
梁鶴洲覺得不真實,好像在夢裡。他摸了摸他的臉頰,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謝謝你。”
這三個字聽起來這麽陌生,好像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闖進燕驚秋的生活。他心如擂鼓,結結巴巴地回:“不、不用謝。”
“頭還疼嗎?”
“有點,馬上就會好的。”
梁鶴洲握著他的指尖放到唇邊,輕輕吹了口氣,說:“吹吹痛痛飛。”
他勾著唇角,眼尾上揚,眼裡的笑意像水一樣溢出來,春風般和軟。
燕驚秋心口一熱,緊緊抱住他。
“鶴洲……”
好喜歡你,好想和你一起,不想孤獨終老,就算死了也要和你一起。
第37章 一棵金桔
“再這麽下去,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
“鶴洲會陪著我的!”
“是嗎?那他人在哪?”
燕驚秋環顧四周,白茫茫霧蒙蒙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再一回頭,剛才還在的程庭南也不見了。
他四處亂撞,喊得嗓子都啞了,還是沒有梁鶴洲的身影,忽然腳下一空,身體被強烈的失重感掌控,仿佛從萬米高空往下墜,驚懼之間叫出聲來,猛地一睜眼,身旁只是冰涼的床鋪。
老舊的空調呼呼作響,房間裡乾燥過頭,呼吸時喉嚨和鼻腔都在隱隱作痛,床頭倒走的鍾滴答滴答,細小的聲響啃噬著他緊繃的神經。
他渾身是汗,捂著臉喘氣,久久擺脫不了剛才那個夢魘帶來的恐懼。
天還沒亮,外面又在下雪。
已經是一月下旬,過不久春節就要來了。
他看了看時間,才早晨五點多鍾,梁鶴洲大約還有兩個小時才回家。
近來他常在這裡過夜,已經不會再在燒水時被燙到手了。只是上一回說要買早餐的事情一直沒能做到,梁鶴洲總說很冷,不讓他出門,前些日子他醒了也不樂意起床,一直躺到梁鶴洲回來。
他看向窗外紛紛簌簌的雪,想著不如就今天去買,順便去醫院接梁鶴洲。
他找出雨傘,穿好衣服出門。
路況很糟糕,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才到,他下了車,擔心去買早點的功夫和梁鶴洲錯過,猶豫的當下,一回頭看見梁鶴洲跑了出來。
兩人都愣了一下,燕驚秋被他滿眼的血絲驚得心裡發顫,舉著傘迎上去。梁鶴洲順勢接過傘替他撐著,說:“讓你待在家裡,非要出來吹冷風。”
“下雪了,你沒有帶傘。”
梁鶴洲腳步一頓,指尖拂過他冰涼的臉,說:“我知道了,不過下次不用來,你要生病。”
“可是——”
“我會記得帶傘。”
他招手攔下一輛出租,推著燕驚秋坐進去,要司機等一會兒,關上車門跑去街對面的早餐鋪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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