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摟……”他清了清乾澀的嗓子,“摟著我。”
“本來就該這樣!”
燕驚秋重新坐上後座,手臂圈成一個圓,圍住了他的腰。
這麽一摟,好似把他呼吸的通道掐斷了,他感覺空氣變得稀薄,踩著踏板把車騎出去時,把著車頭的手臂在微微發抖。
今晚月色很好,月光如霧氣般氤氳在間或出現的路燈周圍,街道上盈滿了蛋殼般薄透的寂靜,梁鶴洲聽著自己如殷殷悶雷般的心跳聲,幾乎要把回學校的路都遺忘。
自行車在校門前停下時,他才聽燕驚秋說不住在學校,又騎了兩條街,把他送到公寓樓下。
燕驚秋跳下車,動作間把襯衫蹭到了地上。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而根本不想彎腰去撿,兩手插在兜裡,抬起下巴點了點街對面的某家店,說:“走,我請你吃東西。”
梁鶴洲的心跳尚未平複,嗓子仍是發緊,好容易才吐出兩個字。
“不了。”
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襯衫抖了抖灰塵,重新穿上後便要走。
燕驚秋抬腿,腳尖抵在前車輪上,皺著眉頭,一副惱怒的語氣,“不許你拒絕,下來。”說著又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臉勢在必得。
其實假如梁鶴洲不想,輕輕一甩肩膀就能將他推開,只是他沒有,心裡反而冒出些不合時宜的妄想。
兩人間肌膚的觸碰,仍是讓他心悸,手心裡滿是汗水,像掬著一小片鹹濕的海。
他順從地推著自行車,跟燕驚秋過馬路,走進一家面館。
已經過了飯點,店裡沒什麽人,燕驚秋挑了角落的位置,把菜單遞給梁鶴洲,說:“我推薦鮮蝦面,很好吃。”
這不是一家平價面館,裝潢考究,梁鶴洲掃了一眼菜單,果然,隨隨便便一碗面就要五六十塊,相當於他好幾天的夥食費。
但對於燕驚秋來說,這個價格大概稀松平常,畢竟他腳上那雙名牌鞋,他在火鍋店兼職半年都買不起。
他沒敢點單,默默聽著燕驚秋對服務員提要求。
“鮮蝦面沒有了?那就大排面吧,不要放蔥花,也不要香菜,要白湯的,少放鹽,加一個炸蛋,再來杯檸檬水,不要放檸檬片。”
服務員一一記下,轉向梁鶴洲,“請問您要些什麽?”
梁鶴洲不說話,燕驚秋等了片刻,說:“給他來份一樣的。”
服務員走開了,梁鶴洲把菜單推遠,陡然起了退卻的心思,想要離開,張了張口,還未出聲,燕驚秋道:“給我你的聯系方式,不要說不行。”
他攤開手掌,指尖勾了勾。
梁鶴洲根本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心裡癢癢的,懷著某種莫名的期待,把手機遞給了他。而等把手機放進燕驚秋手裡,他才想起屏幕上有兩道很大的裂痕,原先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影響使用就是好的,現在卻怎麽看怎麽刺眼。
燕驚秋明顯地愣了一下,非常天真地問:“都這樣了,你怎麽還不換手機?”
他沒有惡意,梁鶴洲感覺得出來,他只是單純不知道,對有些人來說錢不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嗯……”梁鶴洲只能含糊地回答。
燕驚秋點了點手機屏幕,很快被轉移注意力,又問:“沒設鎖屏密碼?”
“很麻煩。”
“喔。”
他把自己的手機號輸進通訊錄,又添加了微信好友,把手機還回來,說:“可別悄悄把我刪了,我一會兒發信息檢查。”
梁鶴洲把手機掩進手掌,指腹按壓住那兩道裂縫,輕輕應了一聲。
很快面端了上來,燕驚秋不再說話,認認真真吃飯。他的吃相很文雅,也幾乎不發出“哧溜”的聲響,握著筷子的手骨節分明,流露出他身上其他地方沒有的骨感之相。
吃完,燕驚秋問他味道是不是很好,他其實不知道,滿腦子都是他喝完那杯檸檬水後皓齒咬著杯沿,舌尖微露的模樣,嘴上順勢答了聲“好”。
到了店外,燕驚秋還不想回家,拉著他去便利店買了兩支香氣馥鬱的玫瑰味甜筒。
他們一邊吃,一邊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不知是什麽時間了,風隱約帶上了幾絲秋的涼意,圍繞在二人之間的空氣卻很火熱,至少梁鶴洲是這麽覺得的。
燕驚秋走路不規矩,歪歪扭扭,與他的距離忽近忽遠,嘰嘰喳喳地說著閑話,像一簇永不會熄滅的焰火,燃在他身旁。
他幾乎要喊叫出聲,歡喜到心口都在陣陣發痛。
怎麽可能不沉淪啊,他絕望又無助地想。
第7章 十八個字
兩人在公寓樓下分別,梁鶴洲一直看著燕驚秋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才離開。
他把車子騎得飛快,試圖以此來平息、消解身體裡亂竄的強烈情緒,很快趕到了打工的火鍋店。
店鋪二十四小時營業,開在學校幾公裡外的繁華步行街上,常常有外地遊客前來光顧。梁鶴洲已經在這裡兼職兩年,一直上的是晚上十一點到早晨七點的晚班。
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交班時間,他換好員工服,正打算小睡一會兒,燕驚秋打來了電話。
梁鶴洲有些無措,他以為燕驚秋會像說好的那樣,隻發短信過來。
他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按下接聽鍵。
燕驚秋的聲音傳過來,帶著水汽,潮潮柔柔的,好像剛剛洗完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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