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梁鶴洲從他身上與發間聞到了清冽的竹葉香,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和他身處竹林裡。
“鶴洲,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好想和你一起在湖邊看月亮,我叫了好多人陪我去玩,但他們哪個都不好,哪個都不是你。”
他說話時,梁鶴洲甚至能把他舌頭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他想象它柔軟濕濡的觸感,脊背一陣顫栗,微闔著眼睛要再把頭放低時,外頭陡然想起一記尖利的刹車聲,爭吵聲接憧而來,仿佛就在門外。
梁鶴洲如夢方醒,猛地抬起頭,與他拉開了距離。
燕驚秋不滿地皺著眉,又貼上來,一副不罷休的架勢,梁鶴洲偏過頭去,但卻把他攬進了懷裡,下巴貼著他的額角,親昵地蹭了蹭,啞著嗓子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第17章 雨夜
燕驚秋提出要吃檸檬蝦。
梁鶴洲早有心理準備,送他回家不僅僅只是送他回家而已,做飯打掃衛生或者陪他睡覺都有可能。
往常他可以做,但今天他不舒服,昏昏沉沉,抬一抬眼皮都覺得費勁,想要開口拒絕,燕驚秋卻不給機會,一路上都說個不停。
到了菜場,梁鶴洲隻好默默去買菜。
回到公寓時九十點鍾,正好是做午飯的時間。燕驚秋跟著他進廚房,從背後摟著他,忽然安靜下來,看著他洗菜,挑蝦線。後來大約是累了,問他要了一杯水就走了出去。
關門的聲音響起,梁鶴洲放下菜刀,雙腿發軟再也站不住,蹲下來靠著櫥櫃休息了一會兒,咬了半片檸檬提神,重新站起來做飯。
十一點,他把飯菜端上桌,去敲臥室的門,裡面沒有回應,燕驚秋大概睡得正熟。
他用保鮮膜蓋好飯菜,又洗完T恤晾在陽台,寫了張字條放在桌上,在玄關穿鞋正要離開時,聽見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一抬頭,看見推門而入的程庭南。
程庭南眉頭緊皺,似乎絲毫不驚訝他在這裡,臉色反而有些陰沉,問:“小秋在吧?”
“嗯,他在睡覺。”
程庭南側身擠進來,從他身旁跨過時鞋尖狠狠撞了一下他的小腿。梁鶴洲反應很鈍,直到痛覺顯現才躲了一下,回頭看過去時,程庭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走廊,裡頭傳來房門被關上時的轟響。
他動了動小腿,拉開門走了出去。
等電梯時他後知後覺很渴,想著剛才連杯水都沒喝,就嚼了半片檸檬,那股劇烈的酸味,此刻在口腔裡綿延出一片苦澀。
喉嚨脹得發疼,像有顆堅硬的核桃卡在那裡。
*
燕驚秋被關門聲吵醒,下意識喊了一聲“鶴洲”,睜眼卻看見站在床前怒氣衝衝的程庭南。
“你跑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手機還關機?我們幾個人一直在找你,以為你出了什麽事!”
“我手機沒電了,”燕驚秋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鶴洲呢?”
程庭南冷著臉,“走了。”
“又走了?你怎麽不攔著他呀?”燕驚秋從床上起來要去追,剛走了幾步便被程庭南拽住。
“你到底在幹什麽小秋?”程庭南眸光沉沉,緊緊盯著他,“夠了吧,不要再玩了。”
燕驚秋甩開他的手,倚在牆壁上,悠閑地抱著手臂,“說什麽呢,正在節骨眼上,你這麽緊張幹嘛?往常也不見你這樣啊?”
往常,也不見你這樣,程庭南默默地想。
燕驚秋見他不說話,也不多問,伸著懶腰走出房間,看見餐桌上梁鶴洲留的字條,簡單明了的“我走了”三個字。
他揉著紙團,抬手想扔進垃圾桶,又猶豫了,把紙條展開,壓在了杯子下。
程庭南跟出來,去廚房拿了筷子給他,和他面對面坐著。
飯菜還有余溫,燕驚秋夾了一筷子土豆絲,程庭南默默剝了幾個蝦,問:“怎麽突然跑回來?”
“因為感覺是個好機會。”
“什麽機會?”
“告白啊,”他把那幾個蝦仁一股腦扔進嘴裡,“你說我是不是要送個什麽東西給他?我看電視裡都這麽演,定情信物什麽的。”
程庭南頓了頓手上的動作,“他會答應?”
“應該會吧。”
“之後就分手?”
“慢慢冷下來唄,哼,他那張臉,我現在就看膩了,笑一笑都不會。”
程庭南拈了一塊檸檬片咬住,說:“送個他喜歡的東西吧,快點把這事了了。”
“我哪知道他喜歡什麽。”
“他不是踢足球嗎?送個跟足球有關的。”
“哦,也對,我一會兒去街上看看,你和我一起。”
程庭南垂著眼眸,輕輕應了一聲。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燕驚秋再次坐上了去桃灣西區的出租車。
他沒買花,總覺得捧著一束玫瑰站在那條破敗凌亂的弄堂裡,會顯得滑稽可笑。
所謂“定情信物”,只是一個足球鑰匙扣,沒費什麽心思挑,在禮品店隨意掃了一眼,就選了這個。
再次在老街下車,他還是很不適應,這兒的夜晚同早晨一樣熱鬧,不同的是支在路邊的桌椅上坐著的是吃燒烤的人,空啤酒瓶幾乎散了整條街。
他把玩著鑰匙扣,走進弄堂,來到那扇已經掉了漆皮的木門前。
屋子裡沒有亮燈,樓上的住戶倒是在,窗戶開著,燕驚秋一抬頭,能看到人的影子在室內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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