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敲門,默默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回應,掏出手機給梁鶴洲打電話,接通後那邊卻沒聲音,一秒後就被掐斷了。
弄堂裡很暗,也很靜,燕驚秋捏著手機張望,驚覺手心發潮,滿是虛汗。
他在心裡斟酌告白的說辭,又等了十多分鍾,一個人影都看不見,隻好出了弄堂,在周圍亂逛,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小公園,零零散散有幾對情侶依偎著散步。
他坐在長椅上給梁鶴洲編輯短信,忽然聽到身後的草叢傳來異響,起初是衣物摩擦的聲音,然後是曖昧的喘息聲,夾雜著肉體碰撞的聲音。
他猛地站起來,走遠幾步,又聽見幾聲咒罵,混在一種刺耳的金屬噪音裡,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棒球棍在摩擦地面。
周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只剩他一個人,他放輕腳步,繞過草叢,走到小路盡頭望過去,三五個彪形大漢,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棍子,將一人圍堵在中間。
風聲把他們的談話帶到近前,燕驚秋隱約辨認出“還錢”二字,眯著眼睛再去看中間那人,燈光幽暗,只能瞧見他眉間閃閃發亮的眉釘。
燕驚秋深吸一口氣,掩住身形,用手機搜索了一段警笛聲播放出來,慢慢把音量調高,偷偷觀察那幾人的動向,他們四處張望,表情似有松動,但仍沒有走開,一人舉起棍子朝梁鶴洲腿上打了一記,惡狠狠地吼了句什麽。
燕驚秋驚出滿背冷汗,顫著手又搜索到一段腳步聲的錄音,拿著手機,沿著從草叢背面的小路慢跑,一路到了剛才的長椅那兒,假模假樣地裝作身旁有警察在,色厲內荏地朝草叢對面喊:“就是他們,我、我剛才看見他們在這裡打人,你們警察還管不管了?”
盡管他聲音發顫,但似乎還是嚇到了他們。那頭傳來幾句髒話,緊接著便是幾人跑開的腳步聲。
四周安靜下來,燕驚秋急急地喘著氣,撥開面前的灌木叢鑽了進去。
“鶴洲!梁鶴洲!”
他在粗糲的樹枝間掙扎,兩臂胡亂撲騰著,突然被一雙厚實的大手扯住胳膊,掉出了灌木叢。
“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麽!”梁鶴洲面沉如水,緊抓著他的肩,目光犀利。
他紅著眼睛,眼神惶惑,講不出話來,雙腿發軟,梁鶴洲把他扶起來,他又往下掉,最後被梁河洲背著去到了近處的長椅上。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那盒鐵塔貓點了一根,長長地吐了口氣。
兩人誰都不說話,良久,燕驚秋好像緩了過來,又點了根煙,問:“他們是誰?”
“債主,很危險,下次不要這樣了。”梁鶴洲兩手交叉撐在額間,說完這句話便側頭去看他。
他第一次見到燕驚秋抽煙,從他唇縫間漸漸溢出嫋嫋白霧,他靜謐中還殘留著些許不安的神態,夾著煙的手勢隨意,指尖玉白,雅致得像撚著一抹銀亮的月輝。
很美,但想來也很容易碎。
“真的很危險,不要和他們扯上關系,下次遇見就直接跑,知道嗎?”他說。
燕驚秋不應答,身體一歪靠在他肩上,遞了根煙給他,湊到他唇邊,用自己的這根點燃了。兩人抵著額頭,沒有分開,紅酒的甜軟香氣彌散在二人之間。
梁鶴洲抽煙的姿態比燕驚秋想象得嫻熟許多,他問:“你會抽煙?”
“嗯。”躁動叛逆的青春期,一個賭博失蹤的父親,足夠促使他去學一些壞習慣。兩塊五一包的雙葉,又辣又辛,比不上這進口煙的綿軟甘甜。
燕驚秋把煙盒塞進他手裡,“那這個給你。”
他沒放手,把手指塞進他指縫裡,夾著一盒煙與他十指交纏,汗水很快把煙盒浸得濕濡。
“這個也給你。”他又拿出那個鑰匙扣遞過來。
梁鶴洲看著墜在上頭晃晃悠悠的足球,朝他吐了口煙,問:“幹嘛突然送東西。”
“我想和你在一起。”燕驚秋說得坦蕩,揮開面前的煙,摟住了他的肩膀。
梁鶴洲不置可否,把煙掐滅,回抱住他,攬著他站起來往回走。
路上又開始飄雨絲,寒風凜冽,燕驚秋直打哆嗦,梁鶴洲是穿了外套的,想脫下來給他,他不願意,鑽進他衣服裡,笑著說:“這樣就好了呀。”
回到弄堂時兩人身上都濕透了,梁鶴洲進屋去拿毛巾。
燕驚秋聽到女人說話的聲音,應該是梁鶴洲母親,簡短的交談過後,屋子裡的燈又滅了,梁鶴洲走出來,把毛巾蓋在他頭髮上擦拭,拂去了他鬢角的雨滴,又遞來一把雨傘。
“我剛才來的時候敲門了,但你媽媽好像沒聽見。”燕驚秋說。
梁鶴洲點頭,“她睡覺很沉。你早點回去,別再淋雨了。”
“可是我不想走。”
“明天我去看你,你想吃什麽?”
“真的嗎?你要說話算數。”
“真的。”
“那我想喝魚湯。”
“好。”
燕驚秋戀戀不舍,撐開雨傘往弄堂口走,一步三回頭,到了街邊,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停下腳步,回頭看過去,梁鶴洲就站在弄堂口看著他。
兩人四目相對,燕驚秋不由自主,扔下雨傘向他跑去,一頭撲進他懷裡。
梁鶴洲緊緊抱住他,捧著他的臉,低下頭來,粗喘著說:“昨天的吻,要繼續嗎?”
燕驚秋感覺有一團火從心口燃起來,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把梁鶴洲推到牆上,覆上他冰涼的唇,沒有給一點緩衝的時間,勾住了他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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