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晌午,他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個下人都喊不來,只能自己在府中亂晃,沒找到廚房,倒進了後院,院中積雪沒有打掃乾淨,兩株緊挨的梅樹下堆了個半人高的雪人,沿著踩出的小徑再往裡去,只有一間小屋。
他喊了聲“梁將軍”,聽得一聲帶著笑意的應,加快腳步過去,推開門,撲面而來一陣暖風,炭火燒得極旺,仿佛春日裡似的暖和。
西北艱苦,也不知道梁鶴洲哪弄來這麽多的炭。
他搓著手哈幾口氣,見梁鶴洲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燕驚秋,拿一把細小的刷子,蘸了蔻丹小心翼翼地塗在燕驚秋指甲上,聽見他進門的動靜,頭也不抬。
燕驚秋則打著哈欠懶懶瞥他一眼,朝他笑了笑,又像小貓似的往梁鶴洲懷裡縮了縮,掛在椅子扶手上的腿翹著一晃一晃。梁鶴洲旁若無人地親了親他,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什麽,逗得他咯咯笑。
程庭南覷見梁鶴洲脖子上幾個吻痕,驟然紅了臉,咳了兩聲,給自己斟了杯茶,說:“梁將軍,我此次前來是皇上的——”
“不急,”梁鶴洲聲音幽幽,“晚些再議,我得陪小秋午睡。”
燕驚秋又笑,用另一隻手舉著發梢蹭梁鶴洲的臉和耳朵逗樂,梁鶴洲也低聲笑起來。
他喝一口茶,又尷尬地咳幾聲,惹得燕驚秋看過來,他緩緩一扇睫毛,撲出一陣豔曲般嬌獰的眼風來,直掃到他面龐之上。
他與燕驚秋相處過,一直以來都相敬如賓,哪裡見過他這幅模樣,當即隻覺得耳朵發麻,恍惚仿佛真聽得耳邊有妓子在唱歌,嬌聲尖銳又渾濁,黏黏膩膩,軟懶無力,拉著人往那淫靡洞裡墜,叫人一心隻想溺在裡面,溺死了也無所謂。
他想,情有可原,情有可原,換他在這裡,他也像梁鶴洲一樣,隻選美人,管他什麽勞什子的社稷江山。
第61章 番外 生日
“砰砰——”
兩下急重的敲門聲,隨即有人踢開門闖了進來。
包廂靜了一瞬,所有人都抬頭望去。
梁鶴洲醉得厲害,反應慢半拍,等他抬頭時,那張魂牽夢縈了好幾年的臉便猝然映入迷蒙的視線中。
他恍惚片刻,以為在做夢,茫然看了眼身邊的秘書,一用力把手中酒杯捏碎了。碎片扎進皮膚裡,傳來細小的鈍痛,傷口滲出的鮮血和淡淡的血腥氣刺激著感官,讓他驟然清醒過來,一霎時心跳如雷。
梁鶴洲閉了閉眼睛,再去看門口站著的那人。
他雙眼透著蒼白的淡色,眼神稍顯渾濁,看著人時視線模模糊糊粘連著,像頑強嵌在牙縫裡的奶糖碎屑,甜裡帶著一派令人生厭的冷傲。
但梁鶴洲很喜歡,他感受到一種近在咫尺的真實,是此刻扎在手心的玻璃碎片這樣的真實,是能看到那人眼白上橫亙的血絲這樣的真實,仿佛過去這麽多年,他一直雙腳離地般地生活著,是一隻風箏,飄飄忽忽,風一吹就愈飛愈高,現在終於被線牽引著落到地上,穩穩當當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他站起身,那人看他一眼,目光掃視圓桌,又回到他臉上,問:“你們中間誰是梁鶴洲?”
雖然是冷硬又無禮的語氣,但梁鶴洲聽著,隻覺得他的聲音比棉花還軟,爭先恐後地擠進耳朵裡,屏退了包廂中其余細小的聲響。他們之間相隔的兩三米距離,好比多年前兩人間相隔的那道斑馬線,只是那時候他們不在一個世界,如今,這個世界中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
梁鶴洲聽見自己用微微發顫的聲音答道:“我就是。”
那人挑了挑眉毛,忽然露出一個笑,卻驟然將先前不曾出現在面龐上的憔悴姿態顯露出來,襯出五官的凌厲尖銳,尖銳到看著有些刻薄,勾人的媚意被打壓下去,藏進微笑時眼角的細紋中。
“梁總,有筆交易……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梁鶴洲幾乎是在他還未說完時就點了點頭,扔下秘書和一包廂的客戶,被奪魂攝魄了一般,快步跟著那人走了出去。
兩人坐電梯直上頂樓套房。推開門,梁鶴洲側身讓他先進去,他留著比那時還要長的頭髮,擦肩而過時翻飛起來,甩出一股香風,比酒還醉人,梁鶴洲渾渾噩噩,雙腿發軟,踉蹌著進屋,就近坐在一張單人沙發椅上。
他打開了燈,站在遠一些的位置,靠著牆。那燈是嵌入式的夜燈,射出的光線晦暗,一道淺淺的暗影落在他面頰的一側,掩蓋住他的神色。
梁鶴洲要他靠近些,他沒有照做,隻開口將來這兒的原委講明。
“我的經紀人告訴我,你今晚會在這裡,我過來是因為……我需要你。”
他刻意把話講得曖昧,不是需要你的錢你的資源你的地位,只是需要你。
梁鶴洲經歷過許多相似的場景,但沒有哪一個像他這樣,唐突莽撞地行動,直白坦誠地言語,又把包養這件事說得像情話一樣動聽。
他勾唇笑著,問:“你叫什麽?”
“燕驚秋。”
梁鶴洲點頭,靜靜凝望他,長久地沒有說話。或許是這樣的沉默讓他沒有了底氣,他露了怯,聲音變得嘶啞,語氣在懇求和威脅之間猶豫不定。
“如果你拒絕我,你一定會後悔的,”他說,“我是一個很好的床伴。”
然後他開始脫衣服,邊脫邊走上前來,半跪在沙發椅邊,把頭枕在梁鶴洲搭在扶手的臂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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