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慢慢地,來了幾個小孩子,每天和他一起學,從空地這邊騎到那一邊。
他還掌握不了平衡,要梁鶴洲扶著後座。每一次和孩子們的比賽,他都只能拿到最後一名。不過孩子們得不到獎勵。他得到吻和擁抱,“你很棒”的鼓勵,得到推著自行車漫步回家時從小販哪兒買來的烤紅薯,熱乎乎的又甜膩膩。
這麽練了半個月,某天晚上他在公園摔了一跤,準確說摔在梁鶴洲懷裡,連衣服都沒碰到地面。梁鶴洲扭傷了手臂,衣服穿得厚,雖然沒傷到骨頭,可是拉傷了韌帶,紅腫了一大片。醫生叮囑要修養一個月。
回到家洗澡的時候,他想幫忙,但梁鶴洲不同意,笨拙地邊用一隻手脫衣服,邊推他出浴室。
“去坐會兒,餓不餓?想吃夜宵嗎?”
他心裡不快,問:“為什麽不讓我幫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會給你添亂?”
梁鶴洲愣一下,趕忙抱住他,說:“當然不是,我——”
“怎麽不是?反正我從開始到現在,就是給你帶來很多麻煩。”燕驚秋推開他,轉身回了房間。
過了一會兒梁鶴洲進房間,他頭髮上還留著洗發水的泡沫,果然是不方便的。但兩人都沒再說什麽。燕驚秋拿了毛巾幫他擦頭髮。
小小的摩擦出乎意料地持續了好幾天。燕驚秋單方面地冷戰,盡管不說話,但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和梁鶴洲接觸的機會,手還是要牽的,晚上也要抱著睡一起,看電視的時候要像貓一樣窩在他懷裡。
也不去練車了。某晚兩人照常去公園散步,碰見那幾個孩子,都在問他怎麽不來一起玩了。他賭氣說,以後再也不學了。
隔天梁鶴洲去出差,手臂抬起來時還有些疼,開不了車,坐了同事的車一起去。
燕驚秋戀戀不舍告別,晚上約程庭南出來喝酒,幾杯酒下肚就掉開始眼淚。程庭南翻個白眼,說:“差不多得了啊,又不是生離死別,多大年紀了你,堅強點。”
“怎麽了,三十多歲就不能哭了嗎!我想我老公!”
“行行行。對了,明天情人節了,有什麽計劃嗎?”
燕驚秋吸一吸鼻子,撇撇嘴說:“往年都是一起吃飯看電影,然後去江邊散步看焰火。現在人都不在,過什麽情人節。”他抓住程庭南胳膊,“你陪我,我們明天晚上去練車行不行?”
“想得美,我有約了。”程庭南看他一眼,頓了片刻,又說:“陪你一小會兒可以,七點之前我得走。”
“這樣也行,我就是不想一個人待著。”
程庭南五點下班,在公園和燕驚秋匯合時已經六點。他不像梁鶴洲那麽小心翼翼,隻把手松松地搭在車座上,要燕驚秋快點往前騎。
燕驚秋不敢踩踏板,手一放到車把上就晃晃悠悠要摔下去。折騰到快七點鍾,兩人都累了,推著車出公園。
離開前程庭南對他說:“不摔跤怎麽能學會自行車?我想都知道鶴洲不舍得你摔跤,肯定護著你,不然誰跟你似的,練大半個月騎都騎不出去幾米。”
燕驚秋委委屈屈,把車往路邊一摔,說:“不練了不學了!反正學了也沒用,根本用不到!我就是不想摔跤,也不想堅強,我就隻想躺在鶴洲懷裡睡覺!”
“行。”程庭南拖長了音調,帶著笑意揶揄他,朝他擺擺手,把車開了出去。
燕驚秋一個人回家,泡一杯杯面,吃兩口就放下了,在客廳看著看著電視昏睡過去。
接到電話時已經過了十點。
他懶洋洋叫聲“老公”,梁鶴洲問他睡覺沒有,是不是還在生氣。他聽著梁鶴洲聲音不太對勁,像是喝醉了,問他在哪裡。
梁鶴洲不說話,只有呼呼的風聲。過了一會兒,他深深歎口氣,說:“小秋,我當然不會覺得你麻煩,每天練完車回家你都說很累,更不要說那天我們又趕去醫院,你還暈車,在醫院裡掛號繳費又來回跑,你看起來很沒精神,我想要你去休息,我擔心你累著了要生病,知道嗎?洗頭髮洗澡都是小事,手臂受傷也是小事,沒有,都沒有你重要,沒有一件事能比你重要。”
燕驚秋眼眶泛酸,坐起來抱著梁鶴洲常靠的那個抱枕,把臉埋在裡面,悶悶地“嗯”了一聲。
梁鶴洲又說:“你不喜歡我出差,我可以找一個不出差的工作,好嗎?或者你想我一直不工作,隻陪著你,當然也可以。只要你說,小秋,只要你說,我可以做一切。”
燕驚秋搖搖頭,“不用,現在已經很好了。”他頓了一下,“但是我今天很想見你,今天是情人節。”
梁鶴洲輕笑一聲,說:“當然可以了,我就在樓下。”
燕驚秋的心猛地一跳,跑去陽台往下看。公寓大樓前的路燈下,梁鶴洲就站在那裡。他捧著一束花,和從前很多個情人節一樣,就像在等他下樓一起去約會。
他往下看的時候,梁鶴洲也望上來,兩人的視線在岑寂的暗夜裡相遇,擦出火星,把路過的風都烘得暖熱。
“現在去江邊還來得及。”梁鶴洲說。
燕驚秋掛斷電話,轉身回屋子裡,套上衣服,臨了又跑回臥室拿圍巾,匆匆忙忙下樓去。
他撲進梁鶴洲懷裡,把花都撞得掉在地上。梁鶴洲身上很涼,嘴唇和帶著酒氣的呼吸冰得他直打哆嗦。
“你怎麽回來的?”他把圍巾繞在梁鶴洲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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