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後沒有去,我回芝加哥上學,他在紐約入職了一家律所。都在東部,見面其實沒那麽難,可是明顯沒有假期見得那麽多了。
“這段關系斷斷續續地維持了……兩年?快三年?中途也分開過好幾次,我記不太清,但我太需要那種‘安定感’所以一直沒完全斷掉和他的聯系。朋友說我有點戀愛腦,可能吧,就算分手,短期內也割舍不下。
“後來……我發現Fran出軌了。
“或者說,我其實才是那個‘第三者’。”
到這裡裴哲就停止,他沉默很久後對徐萊解釋:“對不起,後面的我不想提了。”
這段回憶依舊面目全非,恰好對應當年深陷其中遍體鱗傷的裴哲。他無法回憶,尷尬地停下,每當這時徐萊就沒事人似的給他再起一個頭,改成別的話題。
聊工作,聊隋遲安,程明柏的菜園,裴照雪的茶,聊某個策劃案的甲方是想東西不過腦子的傻逼,聊不省心的表弟和被害妄想症晚期的叔父。
惟獨不聊趙以川。
裴哲甚至沒告訴徐萊自己結婚了。
結婚了還會因為若乾年前的失戀來拜訪心理谘詢師,聽上去太不知好歹。所以大概,徐萊暗示他“沒效果”也有一部分原因在從開始就有所保留的謊言吧。
打開車門,電話在點燃發動機的時候接入藍牙,裴哲瞥一眼提示。
“怎麽了楚少?”
“明晚喝酒!”楚暢興致高漲地報了幾個人名,都是父母圈子裡從小玩到大的,他還特意強調江栩不會去,“你結婚以後都不跟我們喝酒了!說,是不是被老婆管得要看破紅塵戒律清規?還是樂不思蜀——”
裴哲:“那去吧。”
答應得這麽爽快,給楚暢嚇到了,半晌,他才說:“真的假的?”
“嗯,去的。”裴哲說,“晚點地址發我。”
“怎麽……”楚暢還不太信,“別不是又想臨時放鴿子吧,待會兒接個電話說老婆查崗提前撤退?”
“這是文恆朗上次的理由。”裴哲提醒他。
楚暢:“那不管,誰讓你們一個個都步入婚姻的墳墓了。我可說好,你們幾個已婚人士明天都不許用老婆老公當借口,休想提前走人!”
“行。”裴哲笑了兩聲,“別拿這個激我。”
隔著電話和光纖,對方只聽他說得愉快,並看不見裴哲眼神依舊古井無波。
因為上一段戀愛結束得太戲劇,裴哲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了留學生圈子裡的笑話。家境好的人太多,根本不在乎公開談論會得罪他。直到那些人的調性,他本就不喜歡跟同學來往,這下更是完全不聯系了。
年輕時,最穩固的友誼要麽來自共苦的同學,要麽來自一起長大的朋友。
楚暢屬於後者。
和楚暢一樣的還有四五個,有男有女,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父母輩的商業合作關系一直堅如磐石。裴哲和大哥文恆朗差了近10歲,是最小的弟弟,因而哥哥姐姐們都寵他,對他突然結婚更是表達出無限關懷。
約好的地點在一家高檔會所,這次聚會的組織人鄒路苒定了頂層餐廳最大的包廂,帶天台和無邊泳池,夜色裡紙醉金迷。
裴哲赴約時就猜到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剛喝了一杯,話題立刻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阿哲,你的愛人呢?”鄒路苒說,“婚禮我沒趕得回來,聽楚暢說那個男生是你學長,長得好,又很優秀——照片倒是看著不錯,真人怎麽樣?”
另個姐姐林薇趕緊澄清謠言:“他不上鏡,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鄒路苒:“……不是吧。”
同性婚姻對他們而言不算太稀罕,林薇早就出櫃,國內還未合法時她就與女友在歐洲結婚了。但她是藝術家,沒有管理公司的煩惱,又有兩個哥哥撐著家族資產。相比之下裴哲有更多的顧慮,比如獨生子,比如事業。
問起裴哲突然和男人結婚,好奇更多是對趙以川,這個看起來和裴哲不太般配、卻又實在出挑的男人。於是讓裴哲把人叫出來,幾個已婚男人也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哄。
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裴哲卻寧願悶頭喝酒都不接招。
他不怕被看出他也成了“貌合神離”隊伍中的一員,只是考慮到趙以川極大可能不喜歡來,裴哲想,趙以川也沒必要來這兒做戲。
這點小事,他何必去煩趙以川。
然後就讓把柄落在了以楚暢和鄒路苒為首的兩個最能鬧騰的人手裡——
不給面子啊,喝酒吧。
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再喝一杯。
……
但他喝得心甘情願居多,舊友重聚,無論如何還是很高興。到後來,酒都是一瓶接一瓶的開,誰都不記得到底喝了多少了。
臨近聚會尾聲,裴哲坐得無聊想去洗手間,他從沙發上起身,一陣頭暈目眩腰酸腿軟,還沒站穩就癱在了沙發裡。
眼前發花,身體卻輕飄飄地很舒服,裴哲面色如常,抬手揉著太陽穴不說話。
糟糕,他想著。
“哎呀,阿哲要醉了。”林薇笑嘻嘻地端著烈酒坐在他旁邊,手肘推一推裴哲,“你變厲害了哦,以前都是一杯倒,現在能喝這麽多?坐得真乖。”
楚暢也不太清醒,聞言還要說:“他現在乖了!第一次喝醉的時候……”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