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薑嘉鈺,舉著手機,和他面面相覷良久後才走進來。她似乎對趙以川還穿睡衣的打扮頗為疑惑,看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送餐車上。
“趙律,你吃過飯了嗎?”薑嘉鈺眨眨眼,問他。
趙以川不明白她問這話有什麽用,點了點頭。
薑嘉鈺說那就好,緊接著從衣櫃裡拿出裴哲的行李箱,按部就班開始收拾幾套帶來的正裝,一邊嘴裡也不停:“我們今晚的飛機回虹市,裴總已經提前去鐮倉了,新乾線的車票在我這兒,溫泉旅館我也定好了等會兒發地址給你——”
“等下。”趙以川滿頭問號,“為什麽我暫時不走?”
薑嘉鈺疊襯衫的動作僵在一半,她抬起頭,表情詫異:“裴總不是跟我說,他早就和你商量好了嗎?”
趙以川“啊”了聲。
他想起來了。
但那根本不算“商量好”。
第一天夜裡,櫻花香氣縈繞不去的12點,他們情不自禁地發生了一個吻。
比想象中更親密卻克制,持續幾秒鍾沒有深入,趙以川就不太好意思破壞靜謐又溫情的氣氛,揉了揉裴哲的頭髮選擇後退。
“我先去洗一下。”裴哲順了把被他揉亂的位置,不太自然地從沙發裡起身。
趙以川說好,視線一直跟隨著裴哲。
看他拿了睡衣,又商量兩個人該怎麽睡,最後走到浴室門口,裴哲像終於下定什麽決心似的快步再次走向自己:“趙以川。”
“嗯?”
“你還想不想去其他地方?”裴哲說,他的手背在身後所以趙以川看不出他忐忑不安地握起五指,略顯突兀補充,“……就我跟你。”
“兩個人?”
“嗯,兩個人。”
趙以川還坐著,但身體好似重新被酒精泡了一遍,隨時準備往上飄。
他說不清自己在那瞬間想了什麽,腦子裡閃過許多畫面,蒙太奇一張一張地放映,最終停留在一片閃著光的空白中。
他脫口而出:“真、真度蜜月啊?”
裴哲眉梢一抬:“不行嗎?”
然後他說了什麽來著,他好像完全暈了。
等在鐮倉訂好的溫泉旅館遇到裴哲,對方聽說他這一趟的心路歷程後,大發慈悲地幫他回憶:“你當時說‘隨便你怎麽安排都行’,所以我想……這段時間你也挺累的,剛好天氣不會太冷太熱,就過來泡溫泉吧。”
說話間,旅館的老板娘為他們送來晚餐和浴衣,裴哲道謝,對話短暫地中斷幾分鍾。
安靜得過分,等飯後默契地選擇溫泉,趙以川才發現接近於寂靜的沉默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這間溫泉旅館除了他們似乎沒有別的客人。
現在正值櫻花季,景觀靠海,鐮倉一年四季都是旅遊勝地,他們足夠幸運能找到私密性夠強的溫泉嗎?
趙以川不認為這是巧合,但同樣的,他也不打算多問了。
顯而易見的事不需要確切答案。
晚霞完全沉入海平面,夜晚,天空呈現出春日特有的深藍色,澄澈而憂鬱。旅館的溫泉規模不大,與庭院隔著重重疊疊的竹簾,除了水聲,偶爾似乎聽得見蟲鳴。
趙以川站在溫泉邊良久沒等來裴哲,入水前脫掉了浴衣。
他突然想知道裴哲有什麽反應。
而裴哲如他所想,在入水後烏龜似的躲到了溫泉池的另一端,堅持不看他。
第一次坦誠相見本不該在露天溫泉裡,既私密又空曠,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後,空氣中的旖旎與皮膚溫度一起不斷騰升,很快就口乾舌燥了。
裴哲刻意躲著趙以川,但趙以川找他說話,他又如釋重負地多去看一眼。
這算愛美之心嗎,或者色.欲是人之本能?
穿著衣服時尚能看出趙以川有一副誘人的身體,觸手可及的距離中,水波下朦朧的小腿經過光的折疊,影子與他纏在一起。
抬起頭,趙以川趴在溫泉邊緣伸手夠小酒杯,背肌舒展開來,肩胛就像蝴蝶翕動翅膀。脊柱溝無比性。感,線條引人遐想地蔓延進褲腰深處,然後是被泳褲包裹住的——
“你喝酒嗎?”
趙以川扶著飄在水面的木盤,轉過身。
裴哲猝不及防沒來得及移開視線,不等趙以川說什麽,他先一步紅了個徹底,結結巴巴,答非所問:“……好像有點熱。”
“是嘛。”趙以川說,撩起粘在額前的幾縷碎發露出光潔額頭。
裴哲掬水擦了擦臉,用毛巾蓋住五官。
熱度蒸騰,他周身發燙,仿佛被清淡的、微苦的香氣侵襲了全部五感。
裴哲把這些歸咎於溫泉。
直徑不過兩米的家庭型溫泉池,要靠近一個人再輕松不過了。盡管彼此之間存在某種吸引力,但從未像這般坦誠相對過,趙以川也不知裴哲是否屬於重欲的人,暫時以為對方耳尖的顏色真是因為熱。
趙以川順著邊緣朝裴哲移動,木盤中,清酒在兩個小杯中劇烈地晃動起來,直到它被裴哲握住漣漪仍無法平靜。
“我們明天去哪兒?”趙以川問。
“你有非常想去的地方嗎?”
聽裴哲這麽說,趙以川先搖頭,和裴哲一碰瓷杯,壓著清脆的響聲,似乎心也跟著頻率小幅振動,能將埋藏好的真話盡數傾吐。
趙以川嗓音沙啞,仿佛被水蒸氣蒙上一層薄薄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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