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做得欠妥,但不算大問題。”裴照雪把玩茶杯,露出了這天第一個溫柔的笑,“當然,你們結婚我是讚同的,也信得過你的眼光,如果不僅僅是犧牲婚姻那就更好不過了。”
如玉的白瓷茶杯中清澈漣漪蕩開,映出裴哲眼底,有一點亮色忽閃而過。
他半晌才“嗯”了一聲。
第7章 七、“你怎麽想對我很重要。”
書房中的圍棋切磋一直持續到午後三點多,陰鬱大半個白晝的天氣忽然放晴,蒼穹從厚重雲層後露出一絲清澈的藍。
程明柏這天難得有安排,他要請今年新收的研究生吃飯。
等父親下完棋,裴哲順勢主動提出開車送他去學校。一行三人上車,駛出別墅區時繞過山間公路,遠處,大海在天光下波光粼粼,恍如星辰墜落。
趙以川的棋藝大概比他自己說得好,程明柏和他複盤一路,一會兒長歎,一會兒又說得無比激動,臨告別時還主動留下趙以川的聯系方式,約定下次再戰。
車門剛合攏,裴哲問他:“你回律所還是家裡?”
趙以川答非所問:“程教授在學校待久了嗎?想問題真單純。”
裴哲的注意力全在紅綠燈,沒立刻聽懂:“下棋?”
“說飯局呢。”趙以川聊了一路的天半點沒有疲態,眼睛依舊明亮,“剛才聊了那麽多,下棋的時候也提到了你的事……但我們怎麽說他就都信,好像對你連一點懷疑都沒。不像裴董事長,一眼就看出來那些都是我編的。”
他對言語機鋒的敏感超出意料,但毫不避諱地點破讓裴哲眼色一暗。
“那又怎麽了?”
“挺好,我說真心的。”趙以川笑笑,無比絲滑地接上早過去的話題,“裴總你去哪兒?順路的話把我扔在東安大道吧,約了人去市體育館打網球。”
裴哲狐疑地瞥趙以川一眼,並不信他那句“真心”。
趙以川卻誤會了:“約的哥們兒。”
裴哲先“哦”一聲,隨後回過神:“我沒想知道這個!”
“行,算我此地無銀三百兩。”
趙以川說完這句後轉頭看向車窗外,不再有別的話了。茶色玻璃單面防曬防窺,在下個路口,裴哲無意的目光遊離,忽然對上了窗裡映出某個人笑意粲然。
陰天沉悶,裴哲像被照亮了一瞬。
再次開出路口後不久,鬼使神差的,裴哲有了主動和他聊點什麽的興致。
“趙以川。”裴哲喊他名字時幾乎黏在一起,尾音輕飄飄的,“剛才說了那麽多,又是邁阿密又是歐洲紐約,你——”
“想問我怎麽知道的?”趙以川偏過頭目光玩味,“除非先告訴我你去紐約幹什麽了。”
裴哲:“……無聊。”
那就是不想說了。
趙以川輕笑:“第一次見家長,再不關心小孩的父母也不會什麽都不問,所以我就先想好了應對方法。你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們只是做做樣子,就算未來被拆穿,至少現在‘演’得很有誠意,對不對?”
裴哲沉默後小幅度地點頭:“去程你提到這個,雖然知道用意……當時是我太失態了。”他遲到地承認,“對不住。”
趙以川沒想過裴哲會舊事重提:“嗯?”
“但我不喜歡那樣。”裴哲緊接著說,“我們未來還要建立長久的合作關系,美國的事希望你別再提了。”
這次趙以川沒有很快回答,邁巴赫保持著穩定速度繼續開出一段距離,再次駛過一個綠燈路口,他才緩緩地開口。
“可是我不說就能當做不存在嗎?”
有些尖銳的質問,裴哲聞言握住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他繃著表情半晌不語,深呼吸了好幾下:“那都和你沒關系。”
“好吧。”趙以川好像妥協了,不再執著於此,“不過你父母都不好奇為什麽是我嗎?”
裴照雪好奇過,程明柏是無所謂。
但他們的重點都不在評判這段關系是否門當戶對,所以裴哲不打算跟趙以川說實話:“理由重要嗎?結果就是他們都很喜歡你。”
“那你呢?”
古井無波的心為此突兀地起了點波紋,但也只是轉瞬即逝。裴哲甚至沒讓趙以川看出自己有片刻不知所措,他坦然答:“我怎麽想的不重要。”
因為裴哲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於是就不肯再提所有前因。
可惜趙以川和裴哲不一樣。
“很重要,你怎麽想的……至少對我而言。”趙以川說,捕捉到對方有所遲疑打斷了他想要回應的念頭,“不用現在就表態,我不需要你撒謊或者說點冠冕堂皇的。如果你不喜歡回頭看,要不然仔細想一想未來三年怎麽過?”
裴哲沒聽懂,可又感覺明白了個大概。
“你擔心會有壓力嗎?”
“和那無關。要不這樣吧裴哲,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趙以川聲音很輕,“如果三年內你真正愛上誰了我們可以提前離婚,我什麽也不要。”
最後那句話幾乎被半開車窗外的風聲吞沒,裴哲嘴唇微動:“……那你呢?”
“嗯?”
“這種約定應該對雙方都適用。”裴哲找回了點底氣。
“我沒想過自己。”趙以川很快接口,“只是覺得大家都還年輕吧,你現在因為一些事急著結婚而且認為這就是最優解,但以後呢?可能我考慮得太多了,我總覺得你也有追求真正幸福的權利,所以提前留一條退路對彼此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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