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從西廚島台的方位傳來了:“你吃三明治嗎,我剛烤了點吐司,還有咖啡——喝濃縮還是拿鐵?”
“拿鐵,我喝不慣不加奶的。”趙以川說著,往客廳走去站在金絲熊窩邊。
可能因為昨晚散得不愉快,他沒和預想中一樣輕易接近裴哲,然後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和他討論三明治配煎三文魚沙拉還是水果加布拉塔奶酪。他低頭給賠錢貨換了水,又投了幾顆瓜子、專用的倉鼠糧,然後就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
金絲熊比倉鼠要大,按理來說運動量也會更大,但賠錢貨和其他金絲熊比略顯懶惰,每天跑跑輪,再上躥下跳幾次,剩余時間都在吃和打盹兒。
它見了瓜子,立即撲過來一把抱住,兩隻小粉爪子抓緊了開始啃。
還是當金絲熊好,能被幾顆瓜子哄得團團轉。
“你的拿鐵。”裴哲喊他吃早餐。
趙以川不情不願地走到島台,他坐這兩把高腳凳的次數不多,那個咖啡杯大概是新的,待了幾天也沒發現,粗瓷質地,外面燒了一隻兔子。
突然想起他們一起吃過的那家餐廳。
“在那邊買的?”趙以川報了店的地址,他記得裡面無處不在的兔子元素。
裴哲端著一只和他的拿鐵杯一模一樣的杯子,面不改色地悶掉濃縮,才慢吞吞地告訴他:“那家店……是我和林薇一起開的。”
趙以川遲緩地得知真相,思及裴哲約他在那兒見面似乎很在乎菜品合不合口味。
“啊,怪不得。”
“因為林薇喜歡兔子。”裴哲說,將兩人份的三明治和沙拉也端上桌,“她的愛人屬兔,店裡那些餐具——包括這套——都是她親手做的。不過那家店我很少管事,每年就死乞白賴地等分紅。”
“那家台海菜都快成網紅餐廳了,我看現在去,沒有預定都進不去門。”
裴哲把這句當作誇獎:“年底開二店,但不管在哪家如果你和你朋友去,隨時有位置。我跟林薇提一下。”
“算了吧,我真的很少吃那些……”趙以川謝過他的體貼,想攪動咖啡,低頭髮現奶泡上有拉花。
裴哲給他拉花了一隻史努比。
雖然耳朵偏小,嘴有點歪,眼睛又過大了……
但趙以川好像突然也得到了幾顆瓜子,被哄著,感覺到裴哲不太熟練地向他示好。
早晨7點,島台的早餐是符合裴哲飲食習慣的風格,煎三文魚是半熟的,配沙拉菜和希臘奶酪,三明治則是健康的水煮雞胸和太陽蛋,再加上咖啡。
趙以川在美國的時候都必備碳水,他很少大清早就吃草,用叉子把那堆東西撥來撥去,就是不下嘴。
他的僵硬逃不過裴哲,放下叉子,他問趙以川:“不喜歡?”
總覺得直接表達有點傷裴哲,畢竟對方清早起來做飯還貼心準備了雙份,但趙以川在飲食上一向不肯委屈自己,最後拐了個彎問:“我買的面條還剩了點吧?”
裴哲看他的角度略抬起眼,顯得本就偏圓的眼睛更大更黑了。
“那三明治給我。”他說。
重新燒水,準備調料碗和煮麵條得等,裴哲很快吃完了早餐,他剩了三文魚皮,端起餐盤走進廚房,趙以川正盯著冒出一點氣泡的鍋發呆。
“我……”裴哲斟酌著,不知道這是不是聊聊的好時機,“你現在不忙吧?”
生疏又客氣,加上隔開距離與動作,不跟氣氛最好時比,哪怕與昨天在機場的擁抱做對照組,都刻意得十分尷尬。
趙以川攪著快燒開的水:“想說什麽就說,你要實在看我不順眼讓我走算了。”
“沒……不順眼。”
趙以川點點頭:“那謝謝你了。”
又來了,陰陽怪氣。
每當趙以川用這種疏離感十足的腔調說話,就代表他連生氣也不想掩飾。
裴哲幾輩子都沒有這麽難以啟齒的時刻。
他向來是乾脆利落的性格,有話就提,很少拖泥帶水。工作是這樣,對感情,也常常是更主動的那一方。想好了喜歡會追,超過容忍底線就提分手,即便失戀了心裡難受也不會表現出來,至少在外面,裴哲大部分時間精神穩定。
心理醫生徐萊說他太冷靜,理智至上,總有所保留。
這話不能算是錯,裴哲享受一切都在掌控范圍內精密運轉的感覺。然而在趙以川身上,他卻一次一次地失控、破例、無所適從。
甚至面對趙以川時,他總有點委屈——
不知道趙以川喜歡的是不是跟他一個類型,也不是怕被拒絕。但合約還剩那麽久,發生了這些事難道還能裝作無辜嗎?
他猶豫再三,覺得有話直說還是最好,不想給趙以川繼續繞圈子的誤會。
“你應該也發現了,我對你……現在不只好感。”
“……”
“我有點喜歡你。”
趙以川取面條的手指收縮些許。
有點喜歡,或許也有點保留。
能讓裴哲不管不顧頂著關系破裂的可能說出口,就絕不是只有一點——意識到這些,趙以川的心幾乎立刻開始怦怦直跳。
他渴望的是什麽呢?
無非裴哲主動走向他,然後重新接納愛情。
裴哲已經這麽做了。
但趙以川只是悶聲“唔”了一個單音節,這讓裴哲的忐忑一下子被拉到頂點,他情不自禁後退半步,目光卻仍鎖著趙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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