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可能是好感,因為你對我確實沒得說,很體貼,也很照顧人。”裴哲壓著燒開水後咕嘟咕嘟的聲音,說得小聲,也足夠趙以川聽清楚,“我分得出哪些是有利可圖,所以你……就不會一直無動於衷。但是……有時候我也害怕,怕自己這次又誤會了——”
“不是誤會。”
“……你也知道我——”裴哲一愣,延遲反應地在腦內分析一圈趙以川的話,霎時全身血液仿佛一下子衝到頭頂,再轟然退潮。
“你剛說什麽?”
趙以川面色如常,他盛出已經煮好的面條端到島台邊。
裴哲亦步亦趨地跟過去。
他們並排坐著,裴哲側過身,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卻又不敢出言打擾到趙以川,唯恐對方已經打好腹稿被自己攪亂了思緒。
“我說。”趙以川把面條挑來挑去,眼神閃爍,“你不是誤會。”
不知哪裡的器具沒放好,廚房突然傳來“哢嗒”一聲,像誰懸著一半的不安轟然斷裂,砸向低空,輕輕落地。
趙以川另一隻空著的手安慰般牽住裴哲,捏了捏他的掌心。
“沒人能逼我,再窘迫,我都不會用虛假的表現去換其他東西。所以你的直覺也沒錯,我確實……可能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也——”他略一思忖,用一模一樣的表達回應裴哲,“我也有點喜歡你。”
他還是略去了自己早早動心的時間,怕裴哲被嚇到了。
心照不宣也好,默契曖昧也好。
就算身體曾經離得那麽近了,就算已經有數,篤定拒絕的概率小於承認,但聽見趙以川親口說“喜歡”,雀躍與興奮、激動、快樂一道上湧。
和表白成功相比差點意思,但他們姑且也叫兩情相悅。
說出口,就不是“有點”。
他是這樣,趙以川也和他相同。
裴哲禁不住耳熱片刻,感覺手心被他碰過的地方也開始升溫發燙。
他不吭聲,趙以川反而開始認真:“之前猶豫了很久要不要說,不是逗你玩兒。就……老覺得我們兩個的關系太尷尬了點,領證都快半年了,這時候提喜歡不喜歡很怪。但感覺是騙不了人的,我對你……有時候話說得傷人,不太坦誠,不過要是真不喜歡,我不會做那些事。包括昨天晚上,你把我推開的時候我其實很慌。”
“我以為你生氣了。”裴哲緊跟著說,“昨天晚上確實做得不妥,我想著,如果你沒那種感覺,那一天天纏著你做……其實也讓你為難。”
“你就不該多為我考慮。”趙以川開了句玩笑,“萬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裴哲也笑了笑。
做慣了管理崗位,要協調的太多,裴哲確實把很多事都放在一己私欲之前。哪怕都劍拔弩張了,他都能因為趙以川可能的“被強迫”的不開心,而緊急喊停。
“結婚的時候我沒說錯吧?”趙以川難得提起過去,“你不能永遠這麽辛苦。”
裴哲卻搖頭:“不是辛苦,本來也……”
“開誠布公吧裴哲,”趙以川的面條吃到一半,因突發情況,胃口丟失,覺得眼前才是關鍵,索性不吃了,“你現在怎麽想?”
問的無疑是兩人關系的打算,既然都有好感,也都承認。
“你不同意可以直接反對。”他打了個預防針。
趙以川說,好啊。
“我們可以從現在起,試一試,暫時別總用結婚證捆著彼此了。”裴哲越說越口齒清晰,“就像普通認識的兩個人,因為有好感,喜歡對方,可以開始約會、同居,看生活習慣合不合得來,再考慮以後。”
“合不來。”趙以川指了指面條碗,“吃早餐都合不來,你喝咖啡還不加奶不加糖。”
裴哲又好氣又好笑:“這都是小事……”
“同居無小事啊。”趙以川說。
聽著像嘴貧,裴哲剛答一句“你扯遠”,隨後幾乎立刻明白過來——
趙以川是答應他了。
於是到嘴邊的話被緊急拽住,裴哲為此差點咬了舌頭,為掩蓋慌張,他端起咖啡杯,剛要喝,耳邊是趙以川慢條斯理的提醒:“這是我的拿鐵。”
裴哲頓了頓,還是喝了,跟沒聽見趙以川說什麽似的。
加奶的咖啡確實對他而言太甜了。
放下杯子,裴哲轉過頭對上趙以川彎彎的笑眼。
他一向喜歡趙以川的眼睛,冷酷的輪廓藏著剛解凍的溪流,一笑,裡面仿佛盛滿了一整個春天。略下撇的唇好看,高挺鼻梁好看,連亂蓬蓬還沒整理的頭髮都好看。
“……那現在聊完了。”裴哲說,主動得超乎想象,“你不如直接睡我那邊去。”
趙以川卻沒同意:“各睡各的,但你可以隨時過來。”
試用期,也是磨合期。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談戀愛的小年輕了,很明白曖昧與愛情是兩碼事。
一起生活,也不像每天發點早安晚安的短信那麽簡單,飲食習慣,生活節奏,工作與感情的平衡,甚至做愛是否契合……許多味道淺嘗輒止時最好,一旦深入,必然面對幻夢與濾鏡破碎後的真實。
能接受真實,那不必海誓山盟,也能天長地久。
“我今天過去。”裴哲笑笑,“不能再讓你去洗冷水澡了。”
他的直率太讓人心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