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同性,我對女生沒辦法……產生好感。”季迦禾聽他說完這句話後,很長時間裡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許久之後,他的臉上才一點點的出現表情。
那點表情--就像是被雲層一點點收起來的日光,又慢慢的從金色鑲邊的雲層縫隙裡露出來。
深到了極致的紅,卻是最接近頹勢的顏色。
越往下墜,越是明豔。
季迦禾看見他哥起身,走到了陽台門前。
然後推開門出去了。
季薑僵坐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
外面在下雨,冬日的雨並不是很舒服。
又潮又冷。
但是季迦禾就那樣出去了,從遮擋的窗簾中,季薑看不清他的背影,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
他隻穿了薄毛衫,甚至連外套都沒有穿。
季薑看了看,還是忍不住追了出去,手裡拿著季迦禾的大衣。
一推開門,就看見那人正背對著他站在露台的玻璃下。
黃昏交替時分,地平線上的光落幕,人間的燈火亮起,又在雨幕裡疏疏落下。
雖然在下雨,但是天邊依然繾綣掛著一抹夕陽。
不知道為什麽,季薑覺得此時此刻,在這樣的氛圍下季迦禾站在天台上背影看起來分外孤獨。
季迦禾在俯瞰城市,指尖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卷,起伏的臉頰側影,被風吹散的頭髮,落下的煙灰,被余暉——勾勒,帶著點冷淡的影子。
兩人之間還隔了一層玻璃,上面掛著雨珠。
季薑停住腳步,沒有上前。
在他很小的時候,三四歲左右,父母總是白天黑夜的親自看著他,連去談生意都會寸步不離的帶在身邊,卻不願把他和季迦禾一起丟在家。
後來他才知道,阿姨家的大兒子不滿意父母偏愛小女兒,於是趁著父母出門在家裡欺負小妹妹,
將妹妹的胳膊故意掐青,不給妹妹水喝,故意將水壺放在夠不到地方。
等父母回來,立馬換上一副親熱面孔。
開始他們以為是幼兒園的失誤,或者是保姆的報復,直到在家裡裝了監控,一切才真相大白。
家長也無法去苛責一個才七八歲的孩子,只能一遍遍的講道理。
希望孩子能明白當父母的“苦心”。
有了隔壁家的例子,再加之季迦禾那副孤僻不愛說話不親近人的性子,媽媽越想越害怕同樣“災難”在他家再次上演,所以一直謹慎安排著兩個小孩的“相處”。
直到季薑上了小學,媽媽才放心他和季迦禾一起呆在家裡。
那時候他整天沒心沒肺的,最大的夢想就是在小賣部搶到每日限量的“抽獎箱”。
回到家裡也要喋喋不休的和同學打座機,一直聊到天黑。
他很少和獨處的季迦禾交流,因為季迦禾要麽縮在自己房間,像幽靈一樣不發出絲毫動靜。
要麽就像現在這樣,站在露台上望著外面的世界。
他一直過於安靜,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子。
但是季薑並不排斥和厭惡季迦禾,即使知道了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他依然把對方當成和爸媽一樣重要的人,而且季迦禾除了不愛說話以外,對他並不賴。
他時常從季迦禾那裡偷偷拿零花錢去買零食。
季迦禾的零花錢總是放在一個固定的地方,而且也不怎麽花。
一開始,季薑是偷偷摸摸去拿的,後來發現,放在櫃子上的零錢罐最後擺在了書桌上,而且越放越便於他去“偷”。
最後還是爸爸發現揍了他一頓,他一直以為是季迦禾去告的密,有很長時間都不願意去搭理他哥。
可是季迦禾每次熱飯的時候都會把好的那一部分盛給他,焦了的米飯留給自己默默吃了。
雞腿也是這樣。
會把最好的肉剝下來給他。
慢慢的他開始繼續當季迦禾的小尾巴。
“哥,為什麽會下雨。”
“太陽把地面曬熱,江河湖海的一些水就變成水蒸氣升到空中,水蒸氣到空中就變成了雲朵,雲朵再往上升,由於太冷和空氣撐托不住,變成了雨落了下來。”
季迦禾唯一的朋友可能就是那本被他翻爛了的十萬個為什麽。
所以,季薑懶得看書的時候,就會直接去問季迦禾。
有段時間,特別是小學二三年紀的時候,他對他哥的崇拜到達了頂峰。
他的口頭禪幾乎就是:“我哥肯定知道!”
直到現在,過去了十幾年了,季薑其實還記得季薑其實還記得他哥站在窗前的背影。
就像隨時要跳下去一般。
那單薄的白襯衣會化成翅膀帶他飛上雲霄。
幸好,他只是站在那長久的凝視,並沒有發生季薑害怕的那種事情。
但那種感覺這麽多年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讓他在夢裡一次次的被反覆的“折磨”。
他害怕失去季迦禾,無論是某種意義上的失去。
就像害怕爸媽老去一樣,他怕季迦禾離開。
怕季迦禾像窗外的白鳥一樣,要麽跌落,要麽飛走。
他甚至都不知道季迦禾什麽時候也開始抽煙了,在他印象裡,季迦禾是“純白”的,不該被煙塵彌漫。
其實他們之間,從季迦禾離家去上大學之後,就慢慢的有了距離,也變得陌生起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