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薑拿起電腦,正準備要走。
她忽然抬高聲音道:“季律師,你在查你媽媽案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每一步調查取證都這麽難,這背後的阻力到底源自哪裡麽?”
“……”季薑猛然回頭看向她。
她悠然坐在原地,翹著二郎腿,撥弄著帶有美甲的指頭,看季薑看過來,她甚至笑著提醒道:“請再給我添一點茶水,謝謝。哦,對了,把門也順帶關上,下面的話題可不適宜讓別人聽到。”
“你……”季薑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她再次打斷。
“下面聽我說就行了,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得多了。”她道,“因為……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歷。”
那後面四個字被她咬的極重,仿佛只要稍加提及就能勾起她心裡滿盈的厭惡與恨意。
她翻開手機,調出一張圖片,道:“你見過這個建築沒?”
季薑接過去,把圖片點開,放大,仔仔細細看了幾遍,最終還是搖搖頭。
果然,換來了一個白眼,她道,“那你聽說過鷺腳站麽?”
這次,季薑立馬點頭,“聽說過,好像是市區中心的一個公交站,胖旁邊就是鬧市區,每年一到聖誕和元旦都會聚滿年輕人。”
“這個建築就在公交站旁邊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她道。
“……”季薑又看了一眼照片,眼裡露出疑惑。
而女人忽然收走照片,將手機鎖屏,揣回兜裡,跳躍般的轉移了話題,“季律師,老實說,在來找你之前,我其實也調查過你……比起這座城市裡的其他律師,你的專業和能力水平可能都算不上優質。”
“直白一點說,你的畢業院校,履歷……甚至比不過這層樓裡至少百分之九十的職業律師。”
季薑被她的思維帶的一愣一愣,聽到她忽然扯起這些,下意識的感受到作為一個法律人的尊嚴正在受到極大冒犯,不由積攢怒氣,皺起眉頭。
但實際上,他卻只能低下頭,默認般的無話可說。
“可是,我為什麽要選你了?”女人看著他的神色,慢慢道。“因為你不僅是一名律師,你還是一位兒子。”
“我派人去越城打聽過,你和你媽媽感情非常好……”說到此處,她眼裡出現了悵然。
而季薑也松動了眉眼,防備暫時被酸澀所取代。
“你不會坐視,她就這樣離開你。”她看著季薑肯定地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季薑握緊椅子把手,忍不住質問道。
“季薑,我給你的那張照片就是答案。”她深吐一口氣後,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也是你媽媽……更準確一點說,是何小瞳的死因。”
“……”季薑看著她,眉頭抖動起來,眼睛裡漸漸堆積起了悲傷與憤怒。
“你媽媽要不是那天停下車去捎路邊招手的何小瞳,那麽她現在應該還是好好的,可能在數落你又邋裡邋遢,在責怪你又不按時吃飯……可偏偏就是她的一時好心,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那天他們足足談了有四五個小時。
季薑送她下樓時,她撐起傘,回身望著他,最後一次問,“想好了麽?”
季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剛好有一群人從樓下下來往門口走來,他們簇擁著一名穿著光鮮亮麗西裝的中年男人,彼此說著客套話,旁若無人的對中間那位露出諂媚的笑。
季薑和鄭宜連忙避讓到玻璃門一邊角落裡去,她看著中間那個人,好奇問,“那是誰?”
“嘉誠的律師,來這邊做講座。”季薑看了一眼,道。
“有名麽?”她問。
季薑卻道:“他的年收入能頂上這棟樓裡一半人乾一年的收入。”
她長籲氣道,“那是挺牛。”
說完她卻看著陰沉沉的天色雨幕,歎了口氣,“其實,本不該牽扯上你的……如果你不知道這些,或許會有安安穩穩的一生,十年後,說不定就是他那樣子的大律師。”
季薑卻搖搖頭道,“不會。”
“為什麽。”
“我的職業理想從來不是成為這樣的律師。”
“那你想成為什麽樣的律師?”
“……”季薑看著水泥地上不斷濺起的水花,卻搖搖頭。
“這條路,或許會很危險,因為我們的敵人遠比你想象的可怕。”她最後道。
那年的十一月份,季爸爸過生日當天,季薑和季迦禾都趕回去陪他。
三人就著幾個小菜,喝的淋漓大醉。
季爸爸更是伏桌痛哭道:“江寧啊,我答應你……好好活下去,我要替你看著兩個孩子成家立業……看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後帶著這些好消息,再去找你……”他邊喝邊道,還一直不停對著桌子對面虛空的地方敬酒,仿佛那裡一直坐著一個人一樣。
她溫柔的笑眼,好像從未曾離開過他身畔一樣。
將薑爸爸扶去休息,安頓下之後,他們兩人到餐廳收拾殘羹和碗筷。
季薑將碗筷抱到廚房,看著季迦禾的背影,忽然道:“媽不在了……爸一個人挺難受的。”
“……”季迦禾正在洗碗,聞言道,“你每次回來,他都要高興很久。”
他擦乾淨手,轉身看著季薑道,“多回來陪陪他吧,季薑。”
為了季媽媽的事,季薑奔波於各地,幾乎很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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