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今天特意給頭髮上了發膠梳於腦後,只露出大片光潔的額頭。身穿素白色襯衫搭配了一條休閑牛仔褲,整個人看上去清爽乾淨。坐在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中間,仿佛一個極其特殊不容忽略的存在,不禁叫人眼前一亮。
在座的人直誇齊墨好眼光,找了這麽個氣質獨特的演員擔任男一號,下部電影肯定大賣!紛紛舉杯開始說起恭維的話。
其間只有坐在主位上的那個人始終保持著沉默,江陵忍不住向他投去探究的眼神。
然而對方抬頭的一瞬間,江陵與其四目相對,看到那張有如被鬼斧神工精細雕刻過的完美俊顏後,心口一震,不由得看愣了神。
眉如遠山、目若星海,五官輪廓鋒銳卻又不失細膩,平靜放松的姿態下卻隱隱透露著一股殺伐果決的壓迫感。
江凌回神暗自定了定心,之後又將目光投射在桌面上。
他注意到桌上的所有人面前都擺著酒杯,只有那人喝的是茶水。盛水的容器也十分考究,看上去不像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普通漆器。
眾星捧月的種種細節都在彰顯著此人身份應該極其尊貴,可憑心而論,他年紀看起來著實不算很大。
正思索間,齊墨先對著那人開口道:“時安,這位就是我剛給你說的那個人,江凌。”
這時就聽席間有人先一步發問:“聽說江先生本職是舞蹈演員,請問是哪個舞種呢?”
江凌對著那個人淡淡一笑,從容吐出四個字:“古典芭蕾。”
聽到這個答案,在坐的所有人皆是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氣,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驚異。
跳舞的男生本來就不多,選擇芭蕾這個舞種的更是鳳毛麟角。這位江先生竟然能憑自己的本事當上首席,還被齊墨選中來參演他的新電影,想來自身就很優秀,才能在茫茫人海中,被一眼選中。
見完江凌,眾人的眼神自然也就落在了沈時安的身上。
他低頭不露聲色地輕轉著茶盞,無意顧及旁人目光,此時腦海裡突然就浮現了一句話:“舉殤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倒是應景。
然而沈時安的沉默看在齊墨眼裡卻是讓他捉摸不透用意,這人你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至少也透露兩句。
思及此處,齊墨心裡有些暗暗著急。想著讓江凌再表現表現,於是脫口而出道:“今天趁著大家都高興,不如這樣,讓江凌給咱們跳一段芭蕾舞怎麽樣?我這回的電影男主角剛好是個職業舞者,大家看看他到底契不契合這個角色。”
話一出口,席間其余幾個人便開始跟著附和起來。齊墨的助理很有眼色地往邊挪了挪,企圖為江凌騰出更大的空間用來表演。
而此時,身處十幾雙期待目光的圍堵當中,尷尬的只有江凌一人。
且不說他今天穿的這身衣服適不適合跳舞,當著這麽多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表演,此刻的自己跟古代供人取樂的戲子又有什麽區別?
江凌心中這麽想著,不禁暗自皺起了眉。
可是若真的當眾拒絕齊墨讓他下不來台,會不會也因此痛失自己辛苦爭取來的這個角色……
正進退兩難間,包間裡突然響起了一個沉穩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表演就算了,我餓了,開席吧。”
江凌抬眼望去,那人正拿起桌邊的濕毛巾不緊不慢地邊說邊擦起手,雖是眼皮都沒抬過一下,但卻不動聲色地替自己解了圍。
是他,江凌心裡一驚。
主位上這人雖然看上去話很少,性子冷淡也不好接近,但卻在恰好的時機僅憑三言兩語就幫自己脫離了窘境,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江凌心裡還是不由得對他生出幾分感激。
心裡記掛著奶奶,江凌這頓飯吃得並不安寧,時不時在桌下瞄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偶爾還會擔心這裡太吵,聽不到護工發來的消息。
沈時安不喜歡在飯桌上談正事,用餐時也很安靜。身邊的齊墨卻是一直在跟其他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盡興的時候還喜歡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兩句。
注意到江凌的心不在焉,沈時安沒有直接發問,而是趁著齊墨跟人敬酒的功夫,叫來了他的助理低聲交待了兩句。
幾分鍾後,助理圍著桌子繞到江凌身後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此時的江凌早已吃好停筷,靜靜坐在眾人間等待著散席。
“江先生,這邊請。”
江凌跟在助理身後出了包間,席間眾人酒性正酣,沒人注意他的離去。只有沈時安在無意間瞟到他轉過身清冷的背影后,目光幾不可察地沉了沉。
江凌離開了酒桌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外面的空氣都比包間裡的新鮮上幾分。
齊墨助理站在他旁邊推了推眼鏡恭敬說道:“沈先生交待說,您有事的話就先請自便,不用等散席。現在天色已晚,我開車送您回去。”
江凌能提前出來已是不易,哪還能麻煩人家再開車送自己回去。連忙擺手拒絕:“呃……不用了,謝謝你。我離得不遠,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說罷朝對方小幅度伏了伏身,算作道謝,之後拿起自己放在外面的雙肩背包,轉身匆匆離去。
回去的路上,江凌看著車窗外接連向後閃過的棵棵白楊,腦子裡反覆回想著今天所經歷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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