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似鴻不存在一樣,杜恆熙徑自走去洗澡換衣服。等他從浴室出來時金似鴻已經不見了。他下了樓,卻看到金似鴻坐在沙發上,像個不請自來的客人一樣悠閑地看著報紙喝著茶。
杜恆熙毫無波動地走過去,“你還不走嗎?”
金似鴻合上報紙往邊上一放,“雲卿,我在等你一塊兒去吃飯呢。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西餐店,想邀請你去嘗嘗。”
“我不吃。”杜恆熙在餐桌的主座坐下,小石頭立時幽靈一樣的出現,給他送來了咖啡麵包和報紙。他也跟老爺子學了一副西洋做派,起床後是要喝咖啡的。
杜恆熙攤開報紙,喝了口咖啡,金似鴻在他身邊拖開凳子坐下來,“這種外國人的玩意兒有什麽好喝的?我帶你去吃碗熱面茶,保證純正地道,午夢初醒,最適合了。”
杜恆熙並不理他,“你沒事就快回去。”
金似鴻不在乎,扭頭看看四周,又盯著站在杜恆熙後面的小石頭上下瞧了瞧,一看小石頭動作利索,就知道在杜恆熙身邊當久了差,關系很親近,“你這個仆人倒不錯。是隊裡的嗎?”
杜恆熙眼也沒抬,“不是。”
“哪裡招來的?來多久了?”金似鴻湊近些,咬著杜恆熙耳朵說,“什麽來路?靠譜嗎?”
杜恆熙眯了眯眼,被他說話的氣流弄得耳朵一陣癢,“你真多事。”
金似鴻在杜宅耗了一個下午,都被杜恆熙冷言冷語地堵回來,餓了一天肚子,連口熱飯都沒吃上。晚上杜恆熙吃飯,他就只有眼巴巴看著的份,還好茶不限量,他灌了滿肚子的冷茶,最後仍然沒能說動杜恆熙,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是存了想要杜恆熙幫忙的心,但人不答應,也不能硬來。
紗廠的原料燒了,他和其他幾位股東的錢賠了不少,為了維持運作,貼錢又去進一批新的過來。鄉下沒有貨,都被那位俞老板收購走了,隻好去外省調,通過鐵路運進來。
情場失意商場也失意,這麽多事不順心,好在市政府那邊在大量銀元砸下去的情況下總算松了口,紗廠的營業執照被批下來,可以合法合規地經營。之後就忙於尋鋪面開業,做廣告。
但尋鋪面也幾經波折,一夜間市面上出租出售的鋪子都人間蒸發,好不容易出來一間也是價位高的離譜或者附帶些不合理的條件,簡直像是故意戲耍金似鴻他們。可謂是處處碰壁。
杜恆熙聽小石頭匯報時,他正在玻璃棚花園內曬太陽。
今日太陽和煦,天氣風涼,既不大曬又不陰雨,十分溫暖可人。園內的牡丹、水仙、蟹爪菊等花卉隨風搖曳,傳來陣陣清香,角落裡那兩棵柿子樹,眼下也鬱鬱蔥蔥,結出青青的果實,長勢喜人,杜恆熙準備再過兩個月就讓下人把柿子摘了,自己家裡留下一點,再給曼麗送上一點,她愛吃這種軟軟甜甜的東西。
杜恆熙心情不錯,一掃前日金似鴻登門帶來的鬱卒。
聽完匯報後,他半闔了眼隨著搖椅一搖一晃。知道這場戰爭還沒燒到火頭上。起碼他覺得金似鴻不會這麽好脾氣,廠房燒了就任它燒了?如此尋釁作梗也忍氣吞聲的受了?那可太不像他認識的金似鴻了,難不成去外國喝了一肚子洋墨水回來連性子都變軟了?
果然不出幾日,就聽說天津衛出了樁大事。商會主席俞仲承俞老板新娶的第十三房姨太太養的那隻鴛鴦眼的波斯貓突然失蹤了,第二日被剝了皮血肉模糊地掛在俞公館大門上。
那位姨太太早起出門喝早茶時正好撞上,沾了滿臉的血,抬眼一看清是什麽,就尖叫一聲,嚇得暈了過去,足足昏睡了一整日,到晚上都沒醒過來。
好巧不巧,這位十三姨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被這麽一嚇竟然流產了,醒來後又是一陣哭天搶地,生生又哭暈過去一回。
俞仲承理所當然是勃然大怒,一心要弄死這個讓他沒了親兒子的殺人犯,不惜下血本,讓警察局出了懸賞令,誰能提供犯人的線索就賞一百大洋。
一時間,警察局的電話從早響到晚,幾乎被打爆了,各路人馬哪怕是胡編些東西也想撞個大運,消息絡繹不絕,卻沒有一個是靠譜的,全警察局上下忙活了一周,連犯人的毛都沒抓到。
可俞老板的怒火消不下去,甚至找了洋人朝警局施壓,要他們限時破案。
後來沒辦法,警察局局長從監獄裡提了個抓進來的拆白黨,喂他吃了頓飽飯,又給了他10塊大洋,然後把他綁起來向俞老板認罪,當場槍斃,才算了結了這樁殺貓案。
就在那人被槍斃的第二天,俞公館門口突然出現了顆齊頸斬下的羊頭,地上都是羊血,早起去買水的傭人被嚇了一跳,尖叫起來。
俞仲承從二樓衝下來看到大門前的慘況,卻詭異地沒有發火,只是目光沉沉的注視了一會兒,就叫傭人把這塊地清理乾淨。然後像沒事人一樣去了書房,這一次再沒有上一次的興師動眾,不聲不響地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而第二日,金似鴻的騰輝紗廠就買下了天津城北大關中招牌最搶眼的一家鋪面,熱熱鬧鬧地準備開張了。
開業前他給各方名流高官發了請帖,備了禮物和酬金讓下人一家家發,又在利順德大飯店包下一整層用於當日賓客宴請。
杜恆熙那份請帖,則是他親自去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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