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是個免費的護工加保鏢,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照顧。
柏舟借力走了幾步,其實運動中樞並沒有出任何問題,只是在病床上躺久了,有些不適應而已,楚子鬱陪他走了一段,他現在不用依靠著誰也能一個人慢慢地走。
他自己能走之後,楚子鬱想再牽他的手就難了。柏舟冷淡起來是真冷淡,用完就扔,一個正眼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在外面轉了一圈,沒有什麽值得感興趣的,柏舟卻也不想回到那個壓抑的療養室,於是他又返回最初的那個綠植培養室,站在玻璃培育窗外,對著綠茵茵的草株說話。
他已經喪失了聽力,不能再喪失言語的能力,他的世界太安靜了,長此以往,他會忘記怎麽說話,怎麽交流。
一個月過去,當他說很多話的時候,其實他的語序已經開始混亂了,重音和咬字也開始出現問題,只是他自己還沒有發現,楚子鬱站在一旁,眼神晦暗不明。
他請了全國最好的耳科專家組給柏舟會診,但得出的結果無一不是聽天由命,腦部神經的構造很精微,這種後天突發性造成的失聰複聽依賴於偶然性,也許幾個月後突然就能聽見了,也許一輩子都聽不見,醫生建議植入人工耳蝸,不要把希望放在那渺茫的可能性上。
但是柏舟拒絕了。
楚子鬱依著他,讓他清淨一段時間也好。
柏舟說著說著,聲音慢慢消失了,也許是自說自話太累了,他閉上嘴巴,轉身離開這個培養室。
楚子鬱原地站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口袋裡的藥瓶,因為沒擰瓶蓋,藥片撒出來幾枚,楚子鬱把藥裝回去,狀若無事地出去尋找柏舟的身影。
柏舟走得很慢,長長的走廊才走到一半,因為頭痛,不得不靠在牆壁上休息。
楚子鬱急忙跑過去,一摸他額頭,滿手的冷汗。楚子鬱嚇壞了,再精明的生意人在愛人的病痛面前都會驚慌失措,他彎腰將柏舟背起來,盡量平穩地往療養室的方向跑,明明背上的人很輕,喘息聲卻很重,像呼啦啦的破風箱。
“溫垣!”
喉嚨裡發出的聲音被空氣撕破了,楚子鬱背著柏舟,溫垣拿著文件夾,循聲往這邊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楚子鬱這樣心急如焚的樣子。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背上的男人。
他的弟弟常常跟他提起的人。
他從楚子鬱、從溫年、從娛樂媒體口中聽過太多關於柏舟的傳聞,溫柔忠誠的愛人,溫和謙遜的後輩,天賦異稟的影帝……這些評價,溫垣無法和眼前這個人聯系起來。
可能因為職業的緣故,他更傾向於把他看作一個特殊的病人。是的,病人……也許他和楚子鬱並沒有本質的不同,從他的表情來看。
正常人不會有那樣玩味輕蔑的笑容。
更何況他才剛剛出了意外,也許後半輩子都只能依靠人工耳蝸獲取聽覺信息。
“……愣著幹什麽?快看看他是不是哪裡傷著了?!”
走廊上禁止奔跑,禁止大呼小叫。
幾乎所有科室的研究員都出來看。
“楚總……?”
“那個男人是誰?”
“溫垣博士過去了,我們也去看看?”
“喂,別去湊楚總的熱鬧……”
“楚總身邊的男人真的都很好看誒,之前小紀就已經很好看了,這位更是極品大美人,剃了頭髮居然更漂亮了……”
“你也不看看他是誰……這可是柏舟。”
柏舟被帶進了溫垣的常務辦公室,喝了點葡萄糖,臉色慢慢緩過來了。溫垣不是他的主治醫生,只能暫時給他開一點止痛藥,叮囑楚子鬱不要讓他獨處,以免發生意外,耽誤最佳診療時間。
錯身而過的時候,溫垣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柏舟則淡淡地注視著他,沒有任何表情。
柏舟的睫毛很長,特別長,垂眸看人的時候仿佛自帶一層陰翳,暗沉沉的,教人看不清淺茶色眼眸裡的情緒。
和他對視的時候,溫垣心裡產生了一陣不可思議的震顫。
楚子鬱真的覺得這個人單純可愛?
溫年真的覺得這個人謙遜溫和?
媒體真的覺得這個人清冷木訥?
全是假的。
全都是裝出來的。
影帝?
倒是對得起這個名號。
“帶他走吧。”
溫垣率先移開了目光,走到窗邊,他疲於和精神病人打交道,也不想再接手一個麻煩的人物,他隻想推進他的研究。
“他好了嗎?”楚子鬱問。
他好了嗎?
這個問題,溫垣回答不了。
“嚴重的營養不良和身體機能障礙,建議終止所有對身體有害的飲食計劃和藥物攝入,聽取療養師的一切安排,注意休息,實時監測身體的各項數據情況,關注突發疾病伴生的心理問題,慢慢調養,過猶不及。”
“還有呢?”
“沒有了,帶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楚子鬱扶起柏舟,觸碰到柏舟的那一瞬間,他注意到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薄唇也緊抿著,眼神不太高興。
但他並沒有拒絕,因為他還需要他的力量。
柏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也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又回到了被所有人拋棄,只剩楚子鬱還願意對他施以援手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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