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嘉木“呀”了一聲,說,“哥,你一晚上沒睡?”
賀嘉時懶得搭理他,隻點點頭。
賀嘉木誇張地大喊道,“那你今天怎麽上課啊?”
賀嘉時吐出口濁氣,不再理會他,拎起自己的書包,走到房門口時,推了賀嘉木一把,也不說話,就要往外走。
賀嘉木在他身後喊道,“哥!你不吃早飯啊?”
賀嘉時沒搭腔,頭也不回得離開了。
賀嘉時沒去學校,反而來到網吧,他打開電腦,卻連鼠標鍵盤都沒碰,隻呆呆地,對著屏幕坐了一整天。
第二天,第三天,仍是如此。
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賀民在飯桌上對他說,“嘉時,你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賀嘉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依舊吃著碗中的飯。
賀嘉木也跟著幫腔,“是啊哥,你不好好學習,考不上大學,家裡又沒什麽資源,以後只能搬磚了。”
賀嘉時頓時有些煩躁,他放下筷子,冷漠地看著賀嘉木。
賀民知道賀嘉時心裡不舒服,可看賀嘉時這樣油鹽不進,舉手投足都缺少教養,頓時心生反感,對他的同情便佔了下風。
賀民向來對自己這個侄子沒太大好感,一來是源於瞧不上他的生身父母,二來則是因為賀嘉時從小的離經叛道。不過,賀民自詡仁慈善良,而賀嘉時往日再怎麽作、怎麽皮,也是在賀軍與老爺子、老太太那裡生事,礙不著自己什麽,因而對賀嘉時尚有幾分同情在。
如今,賀嘉時住進了賀民自己家,他那點兒偽善便立馬兜不住了。不過,他亦很快為自己找到了邏輯自洽之法:左右賀嘉時的悲劇不是他造成的,如今自己給他一個窩,遮風擋雨,已是仁至義盡,至於長輩的關愛,自然是沒必要給的。
賀民皺著眉頭,歎了口氣,“哎,我也不是你父母,也管不了你了,路是你自己走的,隨便你吧。”
賀嘉木聽父親這麽說,便也跟著長長歎了口氣,“哎——可憐,真可憐啊。”
賀嘉時的心跳漏了幾拍,他攥緊拳頭,臉都漲得通紅,卻又倏地松開手。
賀嘉時煩透了這一套,那麽多年,他最恨的,就是賀家人口口聲聲的“可憐”。可寄人籬下,他哪有資格發火呢。
於是,他只能回到學校。
翌日早,賀嘉時剛一走進教室,嘈雜的環境突然安靜了,他覺得怪異,心道不就是幾天沒來上課麽?怎麽大家看他的眼神就突然變了呢?
一整個上午,賀嘉時都雲裡霧裡的,下了課總能看到有同學對他指指點點,湊在一堆兒像是在說他,可等他靠近,大家又都不言不語。
他不想搭理秦言,便戳了戳王來娣,問道,“怎麽回事?他們為什麽都這樣看我?”
王來娣的神色有些複雜,她囁喏了一陣子,不知如何開口。
賀嘉時看她這樣頓時有點火大,聲音高了八度,“怎了,到底怎麽回事,你支支吾吾幹什麽?”
王來娣歎了口氣,沒說發生了什麽,卻先小心翼翼地問賀嘉時,“你……你家裡還好麽?”
賀嘉時盯著王來娣的眼睛,他心裡一涼,頓時明白了幾分,“你們都知道了?”
王來娣低下頭,不敢再看賀嘉時的臉。
賀嘉時愣了幾秒鍾,竟然扯著嘴笑了笑,他沒再講話,隻盯著前面的劉東。
秦言守了這個秘密不知道守了多少年,自然不可能在此時多嘴,那麽泄露真相的,就只剩下了劉東。
賀嘉時幾乎能想到賀軍事後拚命在劉父面前撇清自己的樣子,僅僅是想想這個場景,就直令他作嘔。
劉東感受到了賀嘉時的目光,他脖子一縮,轉過頭來問道,“你你你你幹什麽!你小心我告訴趙老師去!”
賀嘉時起身走到劉東身邊,活動了一下筋骨,把自己的袖子往上一撂,接著,就將劉東從椅子上薅了起來,他歪歪嘴,輕蔑道“你多大了?嗯?還整天天告老師、告家長,你有沒有點骨氣?”
劉東嚇得大聲叫到,“賀嘉時你瘋了嗎!”
“趙一鳴!秦言!你們快管管他!”
趙一鳴聽到自己的名字,緩緩走過來,他的眼神很無奈,“劉東,你別再招惹嘉時了,你實在太過分了。”
劉東瞧著連趙一鳴這傻大個都不幫自己了,頓時嚇得亂叫,賀嘉時才不管這些,隻死死盯著他,既不動手,也不動口。
一時間,整間教室安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大家各個把頭埋在書和本子間,可眼神卻都忍不住往賀嘉時這邊瞟。
秦言放下筆,他定定地看著賀嘉時,嘴張了一下,到口的勸誡終於咽回了肚裡。
就在每個人都以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關口,賀嘉時卻突然松了手上的力道,劉東便陡然跌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劉東驚魂未定,一邊大聲喘著粗氣,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一張臉嚇得煞白。
賀嘉時有些玩味的看了他一陣,沒出聲,兀自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戲的同學沒瞧見好戲,紛紛有點兒失望,於是,教室便恢復了之前的熱鬧鼎沸的樣子。
此番一折騰,人人又見識了賀嘉時的脾氣與不要命的勁兒,自然在他面前三緘其口,可流言蜚語擋是擋不住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在他聽不見、看不到的地方,有的是同學添油加醋,權把這出荒唐當做是高中乏味生活的調味品。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