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沒有正式步入高三,不過,從今天往後,他們就已經是這個校園裡,最大的學生了。
他們聽著新聞裡年年歲歲相似的話題,只是這一次,感受卻與以往截然不同。明年今日,上考場的就要換成他們了。
新聞裡的突然事件層出不窮,第一場考試就忘帶準考證的、丟失身份證的、遲了英語考試的、還有高考前離家出走,徒留母親在考場前崩潰大哭的……
那些在考場裡昏厥的、中途被送去醫院的、收卷時,跪在老師面前,祈求讓他把題目寫完的……
每個人的高考都是一場戰役,有些人四平八穩,有些人兵荒馬亂。
一年又一年,每一年上演的,都大抵相似,可每一年演出的人,卻截然不同。
放在新聞裡,這不過是一出出或滑稽,或悲情,或勵志,或平凡的故事,而放在每個人身上,那也許就是他們前十八年的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
六月八號的晚上,高一高二的學生們紛紛返回學校收拾教室,而那些剛剛經歷了高考的學生們,則大包小包,一邊拿著自己三年來的戰利品,一邊依依不舍地道別。
對老師、同學道別,對學校、教室道別,對這三年的時光道別,也對十八年裡稚嫩青澀的自己道別。
對他們而言,一段歲月終於結束了。
秦言看著他們臉上悲喜摻半的表情,不自覺被帶入其中,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眼眶竟濕潤了。
他連忙眨眨眼睛,壓下自己的情緒,目送那些人走到校門口,最後徹底消失在眼前。
走進教室前,他往樓下看了最後一眼,他看著遠去的、攢動的人頭,看著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徹底離開,心中想,明年今日,也會有人像自己一般,目送自己離去麽?
也會有人因為他們的離去,而歎息時光麽?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這些想法甩在腦後,坐在座位上,攤開了自己的課本。
無論如何,終於該他們上場了。
作者有話說:
1.作者堅決堅決不提倡高考前撕卷子撕練習冊到處撒的行為!非常不環保!而且也挺影響心態的,容易浮躁,發揮不好。這件事是發生在我們當地的一所高中的(但不是作者的高中!)
2.引自唐朝詩人李賀的致酒行。
第72章
天氣越來越熱,校園裡驟然少了三分之一的人,怎麽看都怎麽覺得空曠。
賀嘉時趴在欄杆上,看著對面空蕩蕩的教室,心裡更加煩悶。
他長呼兩口氣,簡直燙人,轉身回到教室,走到秦言身邊,於是捏捏秦言的耳垂,低頭問他,“別老坐在這兒了,出去轉轉吧?”
這悶熱的鬼天氣讓秦言幾乎喘不過氣來,可他卻搖搖頭,固執地說,“不去了,馬上就期末了。”
賀嘉時皺著眉頭,用手背蹭了蹭秦言的臉,“走吧,又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整天學,你不累麽?”
秦言本就焦慮,聽了賀嘉時的話更加煩躁,他一臉不耐煩,抿了一下嘴,剛想說點什麽,孟思思正風風火火地從門外走進來,看到他倆湊到一塊兒,隨口嘀咕了一句,“你倆關系可真夠好的。”
秦言的臉驀地一紅,溢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賀嘉時也抬頭看了孟思思一眼,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瞧秦言沒拒絕,就一邊揉著秦言的腦袋,一邊說,“走啊,出去轉轉,你老坐著對身體不好。”
不知怎地,秦言突然覺得別扭極了,他四下打量了一圈,把賀嘉時的手從自己頭上拿下去,小聲抱怨了一句,“你幹嘛啊,那麽多人看著呢……”
賀嘉時低聲笑了兩下,正想說“別人看著怎麽了”,後面的王麗莉就冷不丁地抬起頭來,那眼神有些複雜,像是有話要說。
賀嘉時被王麗莉看得心裡發毛,上課時戳了戳自己同位兒,問道,“怎了?”
王麗莉看了賀嘉時幾眼,終於說,“你不覺得你倆……在班裡表現得太親密了麽?”
賀嘉時一愣,頓時想起去年的夏天,在圖書館裡,秦言脖頸上那赤紅的一片吻痕 。他的表情僵了幾秒鍾,沒回答王麗莉的話,反而用胳膊肘碰了碰王麗莉的胳膊,“你……”
“你知道了,對吧?”問出這句話後,賀嘉時反而多了幾分坦然。
他與秦言雖是同性,卻愛得坦坦蕩蕩,沒什麽見不得光的。更何況,他自知王麗莉不會亂嚼舌根。
王麗莉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她轉過頭看了賀嘉時幾秒鍾,“你們也不是非要瞞著我,對吧。”
賀嘉時低頭笑了一陣,“是,我們又不是非要瞞著你倆。”
王麗莉“噗嗤”笑出聲,“我倆?那位可看不出來。”
想想趙一鳴遲鈍的傻樣,賀嘉時也笑了,“唔,那就是他傻了。”
不知怎地,賀嘉時非但沒有緊張不安,反而覺得甜蜜:他與秦言的感情,竟然真的一直被人關注著,再不是藏匿在角落中的秘密了。
他與秦言從最好的朋友走到了親密無間的情侶,情與義都融入到了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倘若不是秦言,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愛上同性,同樣的,秦言也是如此。
在喜歡彼此之前,他們是全然的白紙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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