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苦”、“對員工不夠尊重”、“要提待遇”……
周景辭滯住了。
他沒想過一切會這樣。
他們仿佛不是景雲財經的員工,而是一個個氣勢洶洶的談判官。
幾經周旋,周景辭終於將這些個骨乾安撫下來。
他怎麽都想不透,為什麽待遇已經一提再提,甚至同等級員工的薪資已經超過了易購這樣的老牌互聯網企業,可這些人卻還是不知滿足。
他更不明白,王致遠口中的“不尊重他”又是從何而來。
回到公寓,周景辭心中鬱憤難平,吸了幾根煙仍是沒沉靜下來,躺在床上,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索性要了瓶紅酒,喝了兩杯倒在床上,卻更覺得落寞難堪。
不知怎地,他突然好想念魏驍。
如果魏驍在,他會怎麽處理呢?
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呢?
他下意識地打開微信,點開魏驍的對話框,他喝了酒,手有些抖,不知怎地,魏驍的頭像竟抖了兩下。
周景辭“嘭”地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只看到對話框中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我拍了拍“魏驍”】
周景辭不明所以,他連忙把手機丟在一邊,下一秒,電話鈴聲卻不應景地響了起來。
周景辭深吸了兩口氣,心一橫,把電話摁死。
他的心在胸口上下鬧騰得厲害,好在魏驍沒再堅持。
黑暗給了情緒最好的隱匿,周景辭欲蓋彌彰似得關上燈,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終於在紅酒的輔助下漸漸睡了過去。
他心中鬱結,沒睡踏實,半夜又忽地醒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有個念頭像是煙花一樣,在周景辭的腦海突然炸開。
周景辭三步跨到窗前,猛地拉開窗簾,卻看到樓下有輛熟悉的車,而車旁正靠著個男人,帶著一身的蕭條落寞,垂頭盯著地面。
暗黃色的路燈將魏驍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落到了周景辭的心尖裡。
周景辭的心仿佛被人捏在了手裡,生疼生疼的。
他頹然坐在地板上,撥通了魏驍的電話。
兩個人都沒說話,隔著玻璃與厚重的空氣久久相望,過了好久,魏驍才問道,“景辭,出什麽事了麽?”
周景辭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他深深吸了兩口氣,“我……”
“不知道為什麽,員工好像都不太喜歡我。”
“我感覺自己不像個老板。”
以前在易購的時候,一切分明都不是這樣的啊。
魏驍一愣,耐心地問道,“怎麽回事?”
周景辭把王致遠的事情和盤托出,魏驍卻倏地松了口氣,認真地說,“哪有員工會喜歡老板的?不要一有人要辭職,一有人威脅你,你就覺得是你自己有什麽問題。”
“景辭,你沒有問題,你們之間的矛盾是階級矛盾,解決不了的。”
周景辭茫然地看著樓下的魏驍,“是這樣麽……”
“以前你來易購時,易購已經初具規模了,後來又接連拿了幾輪融資,有了合理完善的規章制度和晉級規則,員工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可你們不一樣,你們才剛剛起步。”
“在企業的初創階段,很難招到優質的員工,所以那個王致遠才敢一而再地拿辭職威脅你,站在他的行為邏輯上看,這很正常——”
“可對於易購這樣的企業來說,規模和知名度都有了,招人越來越簡單,吸引到的人才也越來越多,員工說話做事前,自然要多掂量掂量自己。”
“所以,這不是你的問題。這是事業起步時,必須要去面對、必須要去處理的問題。”
聽了魏驍這些話,周景辭心中釋然了不少。
兩個人都默了片刻,然後魏驍又問道,“景辭,錢還夠不夠?”
周景辭在黑暗中無力地點了點頭,又想到樓下的魏驍根本看不到,這才溫聲說,“夠的。”
魏驍思忖了幾秒,說,“剛剛我往你卡裡轉了點錢,你別不用。”
剛剛他實在太擔心周景辭了,生怕他會遇到什麽困難。
周景辭心一酸,鼻子也是,他緩了緩神,徐徐說,“我不想用你的錢。”
魏驍猜到了他會這麽說,“我早說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周景辭聽倦了這話,早就波瀾不驚了,“我也說過了,我對你的錢、你的公司、你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魏驍心裡堵著一口氣,他壓低聲音,強忍著情緒,“景辭,就算按上市前、最開始的股權劃分,你也佔了20%——”
周景辭沒等魏驍說完,就打斷了他,“你之前說過,我們之間不需要協議,同樣,我當初加入易購也根本不是為了你的股權。”
周景辭是個物欲很低的人,住什麽樣的房子、開什麽樣的車,對他區別不大。
他有手有腳有知識有經驗,他相信自己無論如何都會過得很好。
怎麽都能好好過下去,再多的問題和麻煩,也總有解決的一天。
那麽,又何必像這座城市裡,無數對離異夫妻一樣,簽一份所謂的“分家協議”,把錢、股票、房子、車子、古董、文玩統統分割呢?
沒必要的。
他不想搞那麽難堪。
人都分開了,這些身外之物他真的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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