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他連鞋都沒換就往客廳裡走。此時周景辭已經醒了,正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處理公務,見魏驍回來了,淺淺笑了一下,將電腦合上,往前探了探身子,問道,“你去哪了?”
魏驍皺著眉頭,裹攜著屋外的涼氣和一身的陰冷大步朝周景辭走來,旋即俯視著他,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倒是會裝。”
周景辭眉心一鎖,他揚起臉來,一臉懵懂地望著面前的男人,腦袋裡“嗡嗡”的,卻不知發生了什麽。
明明幾個鍾頭前,他還溫柔繾綣。
魏驍看周景辭這副迷茫的樣子,心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攥緊的拳頭猛地松了一下,從兜裡拿出手機,懟到周景辭臉前,上面是一篇名為《偽君子的手段》的文章。
周景辭隻掃了一眼那篇文章,就緊緊盯著魏驍的臉,似要把這個人看透一樣。
他想,魏驍沒有心麽?自己這些天以來對他的感情,他真的絲毫看不到、感受不到麽?
正如同失憶前的魏驍不相信自己不存私心,失憶後的魏驍就更加不會信任他了。
周景辭活到三十幾歲,半生坦坦蕩蕩,未嘗做過什麽蠅營狗苟之事。他不懂魏驍究竟為什麽不肯信任自己。
明明自己從小到大都那麽心疼他啊,明明他心裡從來都沒有過別人啊,他又怎麽會害魏驍呢。
周景辭心中悲哀不已。他死死地盯著魏驍,目光仿佛穿越了整整二十年的歲月,從這細水長流中攫取著一段又一段的往事。
魏驍被他看得發毛,索性轉過頭去,從嗓子裡擠出句,“這上面說的,是真是假。”
周景辭心涼了大半截,他低下頭,卻沒回答這個問題,隻問道,“你想聽什麽?你想知道什麽?”
魏驍“呵”地一聲嗤笑出來,“我想聽什麽?我想聽什麽你就會跟我說麽?我想知道的事你都會說實話麽?”
周景辭仍是怔怔地望著魏驍,“會。”
魏驍看了他片刻,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他的聲音冷漠而殘忍,“為什麽把我趕出我自己創立的公司。”
他咬牙切齒,“為什麽背叛我。”
周景辭皺了皺眉頭,“我沒有趕走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帶著易購走彎路。”
魏驍咬緊牙關,齒縫間吐出句話來,“怎麽,我的決定在你眼裡都是彎路,你就這麽瞧不上我嗎?”
周景辭深吸一口氣。魏驍珠簾炮彈地一通質問讓他給予昏厥,心臟亦猛地收縮在了一起,“我從來都沒有瞧不起過你。從來都沒有。”
魏驍此時正在氣頭上,他握緊自己的拳頭,渾身的肌肉都顫抖著。
“我只是不想看著我們奮鬥了二十年的成果,最後像聚優成品[1]一樣落得一個人走茶涼的境地,不想看著我們的事業走下坡路。”
魏驍上前掰住周景辭的下巴,厲聲道,“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嘴裡的鬼話?你以為我真是三歲小孩任你欺騙?”
周景辭幾欲掙脫他的手,卻被他牢牢鉗住。魏驍憤怒不堪,他施力將周景辭壓在沙發上,用胳膊抵住他的脖子,“說,我到底為什麽會從山上摔下去!”
周景辭被他勒著喘不過氣來,白皙的臉漲得通紅,卻沒再掙扎,隻任由著魏驍將自己桎梏。他心中久久地回旋著魏驍剛剛的問題,一遍、兩遍、三遍……
原來魏驍竟會懷疑自己害他摔下懸崖。
原來魏驍竟會這般看待自己。
周景辭心痛如絞,他仿若被最愛的人親手丟進了烈火之中,刹那之後,化作一地的死灰。
是了,這就叫做心如死灰。周景辭默默想著。
饒是魏驍怒火中燒,看到周景辭臉上的痛楚和絕望後,亦是被深深戳中。他倏地松開胳膊。下一秒,周景辭急促地咳嗽了兩下,一雙清澈的眼睛裡爬滿了腥紅的血絲。
魏驍的目光將周景辭緊緊咬住,片刻都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告訴我,我到底為什麽會從山上摔下去!”
周景辭眉頭緊鎖,他深深吸了口氣,一雙眸子中填滿了魏驍看不懂摸不透的情緒。
魏驍最厭惡周景辭的一點便是他這樣看著自己,仿佛自己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仿佛自己全然是個傻子,任人擺布,就好像自己的那點兒心思,在他周景辭眼裡,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你別這樣看我。”魏驍厲聲說道。
周景辭閉上眼睛,眼球迅速地滾動了兩下,緊接著,連睫毛根都濕潤了。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沉聲問道,“你真覺得是我害你掉下懸崖的?”
魏驍從鼻子裡冷冷地噴出聲“哼”來,他詰問道,“你敢說跟你沒關系?”
“是跟我有關”,周景辭喃喃道,“如果我們對公司的經營沒有歧義,你就不會跟我吵架,不會開車出遠門,不會在青芒山上摔下來。”
魏驍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他勾了勾嘴角,冷冷問道,“只是這樣麽?你敢說你沒動手腳?”
周景辭的胸膛急促而劇烈的起伏著,太多的情緒一齊翻湧上來,讓他幾乎要喘不上氣了。頭部傳來一陣陣的鈍痛,心臟更如同被人拋進了油鍋裡,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著,就連指尖,都傳遞著尖銳的疼痛。他喉嚨哽咽了,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勉強說出話來,“我寧願摔下去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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