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父年輕時很是風流,講義氣、喜繁華,後來日子緊巴了,仍是沒改了自己大手大腳的毛病,起初,店面有鄰裡照顧著,雖是差強人意,卻也勉強維持,可誰知魏父好大喜功,非要跟著南方的親戚搞什麽大投資,做什麽大項目,末了,不光錢沒賺到,反而將魏母多年的積蓄都搭了進去。
魏父仍不知悔改,怨天怨地怨運氣,從此一蹶不振,吃喝嫖賭抽,樣樣不落下,魏母說他兩句,他就抄起鞋底打罵,後來兩口子日子過不下去了,魏母就撇下了一雙兒女,跟個男人去深圳打工了。
那時,魏驍才剛念初中,而魏昭更小,不過五六歲的樣子。
在魏驍最艱難的歲月裡,全憑那一間小小的鋪子才得以維系。這些往事周景辭片刻都沒忘記過。
魏驍見周景辭愣了許久,以為是有所松動,便湊上來,循循善誘,“不過是開間店而已,就算現在實體生意不景氣,可我們易購家大業大,這點兒錢又算得了什麽。再說了,雖然現在網購發達,可總還有不會上網的中老年人,我們這是利民工程——”
周景辭隻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不過,魏驍說了這麽些,有一句話是對的,易購如今家大業大,倒是不差這點兒銀兩。
周景辭想,若是這點兒錢換得魏驍從此改了自己的牛脾氣,也是值得的。他想了片刻,說,“你想開,可以,咱們先做幾個試點,且不說盈利,客流量達到預期,咱們就繼續開下去。可若是連顧客都沒幾個,咱們就從此不提這事——”
魏驍前幾年順風順水慣了,自是不怕這些,立馬與周景辭定下軍令狀,在北京海澱區、安貞門附近和河省保城分別開三家試點,營業三個月內達到日均500的有效客流量。
周景辭揉了揉太陽穴。看著魏驍意氣風發的模樣,心又軟了幾分。
這兩年,易購的市場佔有率下降了許多,股價也從27美元降到了20美元上下,老項目連年受挫,新項目持續難以推進,魏驍心裡有多急,周景辭每天都看在眼裡。周景辭對易購有責任,可對魏驍則是有私心。倘若只是三家店就能讓魏驍重新煥發活力,倒也值得。
開試點兒的事李潤芝本也不同意,明擺著沒有收益的事情,他這個玩資本的才不願意去做,可周景辭已經答應了,他就沒辦法了。一來周景辭手裡捏著易購在開曼群島的上市主體易購開曼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二來他亦不想跟周景辭交惡,如此一來,李潤芝也隻好同意了這個折中的法子。
周景辭和魏驍都是山省人,易購在保城雖有倉庫,兩個人這幾年去的次數卻委實不算多,因而對保城並不了解。魏驍此時渾身乾勁兒,說什麽都要帶著周景辭親自去選址。
易購第三季度的季報馬上就要出了,周景辭這裡一堆的雜事,卻耐不住魏驍一個勁兒在旁邊煩他,隻得答應了。
第二天,兩個人外加一個司機一個助理,風風火火地直奔保城而去。到了保城,又尋了當地的市場部經理王昊一起,幾番考察,魏驍選定了地址。
周景辭皺著眉頭,總覺得易購屋開在核心商業圈不是件好事兒。一來日常出入核心商業圈的以年輕人為主,二來這裡競爭大,到處都是商鋪,連鎖超市、當地超市一個挨著一個,易購很難在其中殺出重圍。
可魏驍對周景辭的疑慮卻滿不在乎,中小城市核心商業圈概念並不明確,況且旁邊就是個人民公園,老年人跳完廣場舞去買點家用再正常不過。更何況,易購聲譽好,名聲大,頭一次開實體店,誰不想嘗個鮮?
周景辭還有好多話想說,例如店鋪潮汐流,例如如何在不具有客戶基礎的情況下吸引客戶,又如何留住客戶,如何管理實體店員工,走什麽物流渠道,如何控制店鋪內管理費用,毛利率等等等等。
可魏驍是一頭熱。他永遠是個開拓者,而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只能留給身後的人去想。於是,還沒等周景辭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他就轉過身,對著助手和王昊說,“就定這裡吧,我看這裡很好。”
周景辭便再說不出話來。他哪裡能在外人面前跌了魏驍的面子?
跟分公司的工作人員一起吃完晚飯,兩個人回了賓館。他倆從未在外公開過關系,出差卻向來是住一間套房,底下的人都說,魏總周總不光關系好,還節儉。
他倆剛下榻,正要洗澡呢,王昊就帶著一個穿袈裟的光頭來了。王昊說,這是保城很靈驗的了因大師。當初就是這個了因大師給他算的姻緣,現在果真夫妻恩愛,前幾個月,剛生了個兒子。如今魏總周總好不容易來一趟保城,不如也一並算算。
周景辭跟魏驍都不信這些鬼神之說。他二人能有今天,全憑半生拚搏,既不求神靈眷顧,也未嘗做過什麽對不起良心的事情要神明寬恕。只不過,周景辭瞧王昊對這些很是信奉,便連連引大師入座,隨聲附和著,“是麽。那真是恭喜您了。”
魏驍卻沒說什麽話,他頭都沒抬一下,半躺在床上擺弄手機。
了因大師在“服務業”摸爬滾打了這些年,什麽樣的高官顯貴沒見過?練就了一副眼力勁兒,看出了魏驍興致缺缺,便懶得招惹他,轉而對周景辭說,“你想算什麽?”
周景辭自然無姻緣可算,他左想右想,多虧了一旁的王昊把話接過去,“要是周總沒什麽想算的,就讓了因大師給您開個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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