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周景辭突然笑了一下,目光變得悠長而深邃,聲音亦是溫柔的,像是穿越了多年的時光,隔著慢慢長河,對那個落魄少年講道,“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你有沒有錢,不在乎你能不能為我提供優渥的生活……哪怕你每天什麽都不做,哪怕你只是待在家裡呼呼大睡……只要你能每天陪在我身邊,我都願意愛你一輩子。”
“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他什麽都可以不要,唯獨只要一個魏驍。
只是這後半句,周景辭再也說不出口了······
想到這裡,周景辭不禁苦笑,他對魏驍何嘗有過什麽私心,若說有私心,也只是希望能與魏驍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魏驍的心跳漏了幾拍,接著泛起綿綿密密的疼痛來。
周景辭口中說得明明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金錢地位、自由不羈,可他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輕松愉快,隻覺得心痛如絞。
魏驍盯著周景辭的面容,抵抗著心頭尖銳的痛楚,半天說不出話來。
周景辭的表情卻依然是淡淡地。
他的身體裡仿佛有個深淵,無聲無息地吞噬著他所有的情緒。
說完這些,周景辭便起身離開。
······
小時候,周景辭渴望長大。長大了就可以賺錢了,賺了錢,魏驍就可以離開那個家、活得輕松一點了。
長大後,周景辭渴望成熟。他要做最好的財務總監,他要為魏驍遮擋風雨,為魏驍分憂解難。
後來,他又渴望著與魏驍一同老去,卸掉易購的重擔,再不去想那些利益瓜葛與行業形勢,每天隻與他心愛的人窩在床上,做兩個一起曬太陽的老頭。
······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沒什麽渴望了。
眼前這個人殺死了他的魏驍,也澆滅了他的愛情。他做不到同歸於盡,只能放過彼此。
第40章
那天以後,他們沒再睡在一起。周景辭知趣地搬去了隔壁的房間,不願再惹人嫌惡。
這段時間,周景辭的工作又漸漸忙碌了起來,每天都要熬到七八點鍾才回家。
魏驍對自己那日的殘暴心中有愧,每晚都刻意等周景辭到了家,才一起開飯。
為此,周景辭勸阻過他幾次,說他腸胃不好,餓了就先吃。魏驍卻不依,隻說,想等你一起。
周景辭聽了這話,心中反而不好受起來,思緒起起伏伏的,終是沒能給出回音。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已將自己的胸膛剖開,將一顆血淋淋的真心捧到了魏驍面前。可魏驍不信,亦不在乎。
既然一片真心隻換來冷漠與殘暴,他索性便不再期望什麽了。
既然那個愛他的魏驍不在了,他也不該再期待什麽了。
想通了這些,周景辭心中好受了不少。
左右他的魏驍已經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在他們的生命裡,只有彼此才是這落寞人世的唯一安慰。
人生有幾個二十年,痛痛快快的愛過一場,也該沒什麽遺憾了罷。
吃過飯後,周景辭會帶著魏驍一起去書房裡,有時是教他些理論知識,有時則是講講易購的經營情況給魏驍聽。
周景辭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他沒辦法把自己所有知識都統統塞進魏驍的腦子裡,唯有盡己所能,能多說一些便是一些吧。
周景辭將易購連續五年的財報拿給魏驍看,連帶著退市以前的市場分析與股票行情,都一股腦灌給魏驍聽。
魏驍看出了周景辭這些日子以來的火急火燎。
他是學計算機出身的,當初剛剛創立易購時,與其說他是個老板,倒不如說他是易購的程序員。他本就對周景辭講得這些商業理論一知半解,還未築好地基,周景辭便要他實踐操作,委實是強人所難了。
魏驍不算個愛學習的人,可勝在心高氣傲,他不願讓周景辭看輕,更不願給本就疲憊不堪的男人更添困擾,唯有每天拚命消化著周景辭說的內容。漸漸地,就連白天一個人在家時,魏驍也總會複習功課,有時聽聽網課,有時查查資料,盡力提升自己。
周景辭對他的變化不無驚喜,他心中憐愛不已,忍不住揉了揉魏驍的頭髮,溫聲說,“你很聰明,你小時候學習很好的。”
魏驍聽了這個說法不禁嗤笑道,“得,你可別捧我。我學習好能去北聯合?”
周景辭卻搖了搖頭,順著他的發絲撫下他的臉頰,“那時候你很辛苦的,平日裡爸爸做事沒個譜兒,昭昭又小,你負擔很重,能考上大學,已經厲害了。”
魏驍低下頭去。
他失憶前一向驕傲自負,可互聯網圈子裡不是北大清華的,便是人大的,他學歷低,生怕被人低看一等,很少提及自己大學的事情。
想到這裡,周景辭心中更多了幾分心疼,他神色溫柔,“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在我心裡,沒人能比你更厲害了。”
魏驍知道,周景辭又在隔著自己與那個人講話了。
他有些難為情,搔了搔頭髮,窘迫地說,“也沒那麽好吧……”
周景辭笑笑,“有的。”
魏驍盯著周景辭的眼睛,心中沒由來得泛起一股酸澀,他突然問道:“如果當初我沒有創業呢?如果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或者我乾脆沒考上大學,連份正經的工作都找不到……你還會愛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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