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隻覺得有點羞赧,片刻後彎下腰來,嘴巴覆在李越和耳邊,小聲說,“我能畢業啊,還不是你教的好。”
此言一畢,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什麽,對視的一刹,皆是笑了出來。
一旁站著的韓國女生有些猶豫地朝他倆走過來,輕輕拍了拍陳遠的肩膀,用英語小聲問,“Are you partners?”
陳遠很自然地笑了一下,說,“Yes we are. He’s my best everything. And could you take a picture for us?”
那女生有些驚喜,旋即迅速點頭,說,“Of course。”
李越和聽到他倆的交談後,稍微愣了一下,皺了皺眉頭,小聲嘀咕了句什麽,卻還是將手中的單反遞給了那個女生。
兩個人在陽光下呲著牙笑,背後是來來往往的畢業生和親屬,而那日所有的回憶便被照片定格。
兩個人回到家,陳遠不出李越和意外的在博古架上挑了瓶好酒,擺在餐桌上。李越和口中嘖歎,心道,陳遠真的是個非常有儀式感的人,而他也真的非常了解陳遠了。
陳遠選好酒後,繞到廚房,便開始洗菜、擇菜、配料、炒菜。
李越和看著陳遠彎著腰在灶台上做飯的身形,心中無限柔軟。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
他知道,無論自己早年在美國呆了多久,對美國的吃食都談不上喜歡,所以無論發生什麽,開心也好,難過也罷,總不忘為自己和孩子備上可口的菜肴,把一家都照顧的妥帖舒適。在這點上,就算是畢業這種大事也不能讓他懈怠。
李越和是個生活能力很差的人。到不是說他自己活不下去,只是自己一個人的話,生活質量會大打折扣。細細想來,做飯洗衣大概是他人生當中最排斥的兩件事了,他是如何都做不好的。他甚至不擅長鋪床疊被,更想不起在天氣漸寒時添加衣物。這點,當初他一個人在墨脫的日子就是最好的佐證。有時候他會覺得羞愧,這麽大把年紀,卻在生活中像個孩子。可他轉念一想,自己也根本用不著為此難堪。只要身邊這個男人在,他便永遠不必為生活的瑣碎擔憂,陳遠總會默默替自己打點好一切,衣食住行,事事皆細。在這點上,他是有這個信心的。
晚上,一直在寄宿高中念書的陳越也回了家,慶祝爸爸畢業。一家三口舉起酒杯一起cheers的時候,陳越極合時宜又不合時宜地說,“爸爸,畢業快樂。”
聞言,陳遠怔了一下,隨後是李越和“噗嗤”笑出來的聲音。
對此,陳遠挺難為情的。畢竟他一三十幾歲的大老爺們,被兒子慶祝畢業,著實有點古怪。
李越和笑著打趣他說,“這有什麽的,學習什麽時候都不晚的。”
陳越瞅了他爸爸一眼,卻毫不妨礙筷子夾菜的動作,隨後迅速將筷子中的回鍋肉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說,“你要實在覺得別扭,就當我是回來吃飯的唄。學校食堂啊,可真是難吃透了,誰吃誰知道。”
李越和在一旁附和著,說,“就是。如果我是小越,也肯定找盡理由多回家幾趟呢。”
陳遠歎了口氣,緊接著笑了一下,說,“你們喜歡吃就好。”
陳遠是個物欲極低的人,對吃喝享樂也沒什麽太大的興趣。他一身好廚藝,便只是為了家裡人能吃得舒坦。在他的人生信條裡,愛一個人,就是要竭盡所能得照顧他,讓他穿得暖、吃的香,睡得好。所以,在家裡,李越和跟小越就算是一頓沒吃好,他都愧疚難當。
許是早些年用腦過度,又或許是李越和年歲漸長,這一整年他都有些嗜睡,不到十點便打起了哈欠。
陳遠這時就會催他去洗漱,洗漱後,便雙雙躺在床上。
陳遠會跟他說一會兒話,李越和起初還能附和幾句,慢慢便沒了音兒。這時陳遠會摸摸他的臉,起身把燈關上。
月光下,他注視著李越和的臉,這一刻他想,李越和是真的老了。
李越和是個很直的人,不願打扮,又從沒保養過皮膚,加之眼睛本身大而深邃,所以眼周早早便爬了不少細紋。陳遠對著月光細細地看著,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面對這個人的衰老,他會長一條又一條的皺紋,變得嗜睡,變得遲緩,會因為多走幾步便腰酸背痛,會因為著涼受寒而輾轉床榻。而他自己也將在歲月面前脆弱不堪。這點他早就知道。可他隻想著這一天能夠晚點、再晚點。
他總希望,李越和可以健康快樂,他不願那些病痛與衰老在他身上來的那麽早,又那麽深刻。那一條條眼角的細紋,每一條都像是刻在他的心上。
他探**子,在李越和臉上親了親,隨後伸出手來,妄圖熨平那些皺紋,不過一會兒,便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癡傻。
李越和近來早晨醒得早了不少,到了六點鍾便睡不著了。他不急著起床,只是拉開窗簾的一個小角,然後從床頭櫃上拽過本書來看。
陳遠自幼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所以李越和手中的書僅是翻了兩頁,他便睜開眼了。
李越和感受到他翻開被子,便將書扣在床頭櫃上,往下坐了坐,隨後在他嘴上親一口。
陳遠心裡裝著事兒,沒有回吻,只是笑了一下,挺勉強的。
李越和看他沒什麽興致,便將陳遠的頭掰到自己大腿上讓他枕著自己,一雙滿是薄繭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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