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玲心細,趁著沒人的時候問了萬元一嘴,“昨晚戲沒看完,你跟金民就不見了人影,我跟爹、奶奶到家了,你還沒到家,壺裡的熱水又沒了,你倆去哪兒了?”
“今天不過年嘛?怎麽還審上我了?”萬元跟他大姐打哈哈,其實幫許縉雲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就怕……就怕許縉雲性子烈,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會受不了。
大過年的,許縉雲就一個人在那院子裡。
剛好灶上的饅頭花卷出鍋了,萬元盯著他姐把饅頭花卷盛出來,胡嬸嘴上說著過年給許縉雲弄頓好的,也不知道到底弄了沒有,要是沒弄的話,大過年的,許縉雲連頓熱乎的都吃不上。
“姐。”萬元抖了抖腳,用眼神示意蒸籠裡的面食,“讓我拿幾個唄。”
本就是蒸來吃的,萬元吃肯定不會特別交代一句,萬玲太了解她這個弟弟了,裝作不答應。
“幹啥?你要不說幹啥就不讓你拿。”
萬元趁他姐姐不注意,揣了幾個在兜裡,飛快跑出家門,直奔許縉雲的院子。
這間廢棄的院子周圍沒什麽鄰居,離得稍微近一點的,還得走個下坡,別人家熱熱鬧鬧的,歡聲笑語從院子裡傳出來,只有這裡冷冷清清的。
萬元推開院門,院子裡空無一人,一邊喊著許縉雲的名字,一邊踏進了院子裡,“許縉雲?”
進了堂屋,許縉雲一個人坐在暗處,懷裡捧著碗清湯掛面,面都坨了,也涼了,這就是胡嬸說的給許縉雲做頓好的嗎?
許縉雲還是不愛說話,但見到萬元時臉上總會有一星半點的表情,空洞的眼神也會聚焦在萬元的身上。
“這都涼了。”萬元一把奪過許縉雲懷裡的碗。
許縉雲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掌心一熱,被萬元塞了一個大白饅頭,饅頭又白又胖,看樣子萬元一直揣在懷裡,熱騰騰的,還有些燙手,緊接著,萬元又跟獻寶似的掏出了花卷和包子。
“我姐做的,嘗嘗。”
炙熱的溫度讓許縉雲的皮膚有些發癢,他捏著饅頭,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初嘴裡沒什麽味兒,漸漸地,那饅頭越嚼越甜,他很久沒吃過一頓正經的飯菜,失靈的味蕾仿佛在一刻蘇醒過來。
萬元沒有打擾許縉雲吃東西,自個兒在屋子裡轉了一圈,那股難以置信的異味還是能聞到,即便是來過好幾次,他還是沒辦法適應,也不知道許縉雲是受得了的,他轉頭看向許縉雲。
許縉雲低著頭,長發將他的表情擋住,他身上的衣服又穿了有一陣了吧,一個癱子,衣食住行誰都指望不上,這不是糟踐人嗎?
頭頂的目光很難讓許縉雲忽視,他知道萬元在看他,那個些鄙夷戲謔的眼神他看多了,萬元不帶有歧視性地注視反倒讓他無所適從。
憐憫嗎?自己確實夠可憐的,可惜他那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又接受不了萬元的同情。
眼前的人影一晃,許縉雲再抬頭時,萬元已經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許縉雲捏著饅頭沒再繼續吃,這個地方,他也不想待。
萬元一進家門,在家裡翻箱倒櫃的,“姐,咱家有沒有不用的被褥?”
一家四口擠在兩間屋子裡,家裡的條件算不上富裕,能有口吃的,都是爹和萬元掙出來的,還不用的被褥,哪兒來的不用的?
萬玲沒好氣道:“你翻什麽呢?你要被褥幹什麽?”
萬元沒有正面回答,他不光找被褥,連他家的笤帚茶壺和澡盆都惦記上了,把要用的東西一股腦地扔到澡盆裡。
“你帶哪兒去啊?”萬玲大驚。
跟搬家似的弄這麽大陣仗,姐姐這兒肯定是瞞不過去了,萬元只能老實交代。
“我看他成天悶不吭聲的,心思重的人容易多想,保不準會有輕生的念頭,我估摸著他年紀比我還小點兒,以後的日子還長著。”
一聽是給許縉雲拿去,萬玲又多看了萬元兩眼,她的弟弟就這樣,嘴上不承認,但心腸軟得要命,眼裡就看不得人遭罪。
“我就說壺裡的熱水是有人偷著用了吧。”
萬元聽樂了,“家裡的水可是我挑的,怎麽叫偷呢?”
他姐倒是提醒他了,兩個水壺一塊兒帶上。
萬玲也沒攔著,從箱子裡翻出一床壓箱底的被褥,又找出了一支藥膏,“你把這藥也帶給他,要我陪你一塊兒?你一個大男人,哪兒會收拾屋子啊?”
“姐,你也太小看我了,那我跟金民在城裡住著的時候,不也是我和他自己收拾嗎?”
哪怕許縉雲什麽都沒說,萬元也能感覺到,許縉雲是個要強的性子,即便是同情,也不是許縉雲想要的。
許縉雲吃不了太多東西,剛好把剩下的找個地方放著,從院子裡傳來了響動,萬元搬了個洗澡,澡盆裡裝了不少東西。
“哐當”一聲,萬元將澡盆放到了地上,他抹了一把汗水,沒有跟許縉雲解釋太多,朝四周看了一圈,像是在思考該從哪兒乾起。
看到坐在門裡的許縉雲時,他徑直朝許縉雲走去,把人往旁邊挪了一點,大手往許縉雲肩上一拍,像是在叫他放心,隨後拿上他帶來的桶走出了院子,不多時,他挑著滿滿當當的兩桶水回來了。
“你這兒離井口近,以後我早上要是挑水,先幫你挑滿。”
許縉雲神情複雜地看著萬元,一時間忘了自己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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