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初見連歲時,就覺得他像書上的王子,雖然穿著普通,但氣質矜貴優雅,長相漂亮乾淨,與這個村子裡的人格格不入。特別是陽光灑在他身上的時候,整個人好似泛著柔和的淡金光暈,那一刻他就像是落入凡塵的精靈。
而且這個精靈不僅帶著一肚子的故事,還能將故事情節都畫出來,村裡的小孩兒可喜歡他了。
但這個村子裡的孩子不多,從村口往東走,翻過一個山頭,有一所學校。附近村子裡的孩子都在那所學校裡上幼兒園和小學。偏遠山區的學校向來缺老師,美術老師更缺。校長聽聞附近有個會畫畫的年輕人,當即就將連歲請了去。
不過,三年時間過去,如今這所小學裡的學生越來越少,本就老舊的兩層樓房也已經成為危房,徹底不能住人,僅剩的幾十個學生也會在開學後全部轉入鎮上的希望小學,學校裡的老師也會酌情安排。連歲拒絕了校長的好意,選擇繼續留在村裡。
簡單的午飯端上桌,一盤木耳肉絲,一盤蛋皮拌馬齒莧。小團子嘴巴鼓鼓,肉肉的小手不停地揮著杓子,吃得嘎嘎香。
“連老師,在家嗎?連老師?”院子外面傳來校長的喊聲。
聞聲,連歲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校長?您怎麽來了?”
他拉著人進屋坐下,又立馬去添了一副碗筷,“您還沒吃飯吧?家常便飯,坐下一起吃。”
校長一大把年紀,翻山越嶺的,累得夠嗆,“不了不了,我一個人住,午飯向來吃得早,吃過了來的,你們吃你們吃…”他一邊擦著汗連連擺手,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回著話。
連歲見他說的不像是客套話,又連忙給他倒了一杯水,“那您喝水。”他將水杯雙手遞過去。
老校長接過杯子,幾口就灌了下去。
看著一直埋頭吃飯的連致,那副乖巧可愛的模樣反而更加惹人憐惜,他放下杯子,沉沉地歎了口氣,“連老師,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想想吧?連致早晚得上學,現在我們村裡的學校沒法辦下去了,眼看他都快到上幼兒園的年紀了,你不去鎮上,以後他的教育問題怎麽辦?你總不能讓他跟你一輩子困在這山溝裡吧?”
“我在這山裡待了一輩子了,我知道留在這裡根本沒有出路。所以我教的每一個學生,我都是盡最大的努力將他們送出去。連老師,我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別害了孩子。”
說起這個,老校長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在電話裡怎麽跟連歲講,他都不聽,非要留在這個小山村,大人倒是無所謂,可孩子呢?作為一個把教書育人的精神刻進骨子裡的教育工作者,這實在是不能忍,所以又才頂著大太陽跑這一趟。
“校長,我知道您的意思,也非常感謝您的好意。”連歲手指不自覺地曲起,捏住了白襯衫的袖口,“不過,我還是想再等等。”
並非是他不想給兒子一個好的教育環境,而是這幾年媒體關於時縱的報道越來越少,他根本沒法判斷時縱還有沒有在尋找自己。如果冒然去人相對較多的鎮上,很容易暴露蹤跡。
他拚了命才換來自己跟兒子的平靜生活,絕不能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爸爸…”一直埋頭吃飯的連致突然抬頭望著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漾著渴望,“我想上幼兒園,想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連歲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心裡有些難受,“致致乖,爸爸一定會讓你上幼兒園的。但是我們得再等等,好嗎?”
“唉,好叭…”連致有些垂頭喪氣,但仍然很乖巧,“爸爸說過,耐心是一種好品質,我就再等等好啦。”
看著油鹽不進的連歲,老校長有些失望,“連老師,這是我給鎮上希望小學的校長寫的推薦信,你收好。”他將信封遞到連歲面前,“如果哪天決定要去,提前打電話聯系對方。號碼我之前都在電話裡跟你說過了,你存了吧?”
連歲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
老校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取下胸前口袋上掛著的鋼筆,將號碼寫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然後深深地看了連歲一眼,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佝僂背影,連歲心中感激萬分。自他墜江以來,不敢聯系任何人,不敢用任何一張銀行卡,身無分文一路北上,邊打工邊躲藏,總算找到了一個安身之所。原本生活還挺艱難的,多虧了老校長,才讓他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過著歲月靜好的日子。
那些被時縱折磨的陰影困擾了他很久很久,即使已經逃離了還是會時常在夜半夢醒時嚇得渾身顫栗冷汗直流。他整個孕期都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特別是瞞著所有人忍著劇痛偷偷生下連致的那一刻,是他離死神最近的時刻。
新生,真的很不容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他不能拿兒子冒險。
時縱就是個魔鬼,一旦讓他找到自己,還發現自己有了兒子,肯定會狠狠地折磨他們父子。以時縱的秉性,即使知道了兒子是他自己的,也隻會覺得是和仇人生的孩子,他那麽冷血,說不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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