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丟魂失魄地朝門口走去,“我活該。”
*
當日,時縱親自送連歲回了雲央鎮。
入夜時分,兩人走在職工宿舍斑駁昏暗的樓道裡,“好了時先生,我到家了,您可以走了嗎?”連歲站在門口,回身看著時縱。
發黃的燈光打在高大瘦削的身形上,一大片陰影籠罩著連歲。
“我看著你進屋後,就走。”時縱與他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行。”連歲轉身,掏出鑰匙開門,“既然您來了,就把協議簽了吧。”
“什麽協議?”
連歲沒理他,自顧自進屋,脫下毛呢外套,掛在門後的立式衣架上,然後從窗邊桌子上的抽屜裡取出一份離婚協議書,和一支鋼筆。最後從容地走到門外,遞給立在原地的時縱。
昏暗燈光下,看著‘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時縱覺得異常刺眼,他的心也仿佛被鈍刀刺痛。
“我不會簽的。”時縱將協議和鋼筆還給連歲,心口隱隱作痛,“歲歲,你讓我做什麽都行。離婚,不可能。”
呵,他就知道,時縱是不可能真心悔過的。
要不是拿出這份離婚協議書,他都快信了時縱逼真的演技了。
“時先生,您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尊重我的意願嗎?”連歲上前兩步,將協議拍在時縱的胸膛,“和您離婚,是我所願。您可以不同意,但不代表我會放棄。”
說完,他就轉身進屋,關上了房門。消失在時縱視線裡的純白襯衫,白得晃眼。
協議書飄落在地,時縱裹了裹身上的黑色風衣,佝僂著身子顫顫巍巍地下了樓。
好冷。
這邊境小鎮的秋夜,對此時的時縱來說,堪比數九隆冬。
他又裹了裹風衣,盡量裹緊一點,才能勉強止住身體的顫栗。
在這黑夜裡,他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周身的疼痛已經讓他分不清這些痛是精神障礙導致的,還是徹底失去連歲導致的。
從看到連歲跳舞的視頻,到此時此刻為止,時縱終於明白,連歲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少年了。
連歲變了。
變得淡漠疏離,冷靜從容,果斷勇敢,變得…不再愛他了。
也是。三年了,他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了三年,還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雖然一直沒查到那個女人的信息,但是不重要了,孩子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早該變的。是自己不願意承認,一直自欺欺人地期待他回來。
活該啊!誰讓自己當初擁有他時,不知道珍惜?
那個被仇恨蒙蔽的自己,就跟一條瘋狗似的,將他撕咬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直到如今徹底失去了他,才發現在這場婚姻裡,曾經揚言要讓他痛不欲生的自己,此刻才是那個痛不欲生的人。
時縱走不動了,高大的身軀終於倒在了地上。他空洞的棕眸望著狹長街道的盡頭,原本漆黑的夜晚,突然亮如白晝。穿著純白運動服的少年單肩背著書包,朝他雀躍跑來。
“時縱。”少年嗓音柔柔,笑得甜美。
時縱伸手,此時,突然起風了。
白晝和少年瞬間消逝,整個世界陷入無盡的黑夜。
他緩緩閉上雙眼,這秋夜的冷風卷起街邊簌簌飄落的殘葉,仿佛攜著萬千利刃,將他的身體逐寸凌遲。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了連歲,只是他不再穿著運動服,而是穿著規規矩矩的襯衫。走近了,俯身遞給他一張離婚協議書。
“時先生,簽了吧。”一如既往的柔和嗓音裡,帶著無法逾越的冷漠疏離。
“歲歲…我不會簽的。”時縱意識逐漸陷入混沌,不停地喃喃低語著,“我不會跟你離婚,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我的人…”
“永遠,永遠,永遠都是我的人…”
“我的,愛人…”
*
三日後,一條熱搜引爆全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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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歲活著的消息被爆出來的時候,時縱與陸燃的戀情同時也被辟謠,原本對豪門婚姻失望的眾人,剛剛對時縱有所改觀,覺得深情的時先生終於等來了他的愛人,紛紛欣慰不已。
而此刻得知真相後,一時之間,網上炸開了鍋,雖然指責連歲的聲音不斷,但更多的是譴責時縱衣冠禽獸,德不配位。也有一部分人覺得兩人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麽好人。
隨著輿論的壓力越來越大,網上對兩人離婚的呼聲越來越高,連歲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帶著兒子去了池嶽市。
自從新聞上報道了他還活著,外公就派人來找過他了。
這麽久了,是時候去見見外公了。如今與時縱全面開戰,只有把兒子托付在外公那裡,他才能放心地與時縱拚命一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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