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見顧念遠遇見得太早,也太合適了。
往前三年忙著在幼兒園大班逞威風的應憐不會主動湊近不合群的顧念遠;往後三年,已經沒有那麽臭屁、但好勝心更重從前的應憐也不會主動搭理冷冰冰的競爭對手。
他的鄰居會是其他人。
和應女士賭氣,差點被打擊到自信的時候,也沒有人剛帶著禮物過來回訪,幫他解開那道其實很基礎的化學題。
耿耿於懷,斤斤計較,不依不饒。
不管多複雜,他都得承認,應憐就是心氣高。
對心氣高的應憐來說,顧念遠就是頂頂特殊的那個。
人生的前二十多年,應憐已經認識了很多人,如果三十五歲之後辭職去環球旅行,還會遇見更多形形色色的朋友或過客。
可是他不會再遇見另一個顧念遠,不會再像青春時那樣,直白袒露,無所顧慮,毫無保留地去維持一段關系。
他最好的那段時間,早就已經被佔據滿了。
有句歌詞叫做,恨字曾寫為愛。
不甘,羞恥,憤怒……分手之後,任何與之有關的情緒,都是他的放不下。
應憐到底還是心軟了。
“……我們晚上,或者明天,找個時間好好談一談吧。”
他放下被喝了大半碗的粥,聲音飄飄渺渺的,“有關你的,有關我的,好好談一談。”
顧念遠忽地意識到什麽,漆黑的眸子明明滅滅,拚命壓抑住那股站起來,緊緊攥著他手腕,抓住他,不讓他走的欲望。
從重逢開始,他總是在給應憐的生活帶去麻煩。
即便本意從來不是如此,事情最後也會被他弄糟。
應憐不想再有任何瓜葛也是正常。
“我不是故意的。”
顧念遠突兀開口,聲音極小,近乎喃喃。
“什麽……?”應憐沒有聽清。
“我不是故意的……!”顧念遠不自覺提高了音量,透出幾分驚惶。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那瞬間的失態,也沒發覺自己在本能的情況下真的用盡全部力氣,孤注一擲般死死抓住了青年的手腕。
顧念遠瞳孔漆黑,額上沾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汗水,頭髮也被打濕成幾率,蒼白得像鬼。
慌亂又慌忙地解釋,:“我沒有想故意麻煩你,不想被你看見,也是因為故意進醫院吃藥我不想忤逆你的意思讓你更加生氣我知道錯了不會再有下一次的……”
應憐被他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又懵懵的,不太能反應過來。
他幾乎是本能反過來按住顧念遠那隻還在輸液的手,生怕他動作過大,導致針頭移位、甚至脫出。
醫院嘈雜,加上顧念遠無論是動作幅度、還是聲音其實都不算大,這片刻的騷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冷靜一下。”
應憐不自覺壓低聲音,喊他的名字,“顧念遠,你冷靜一下。”
“……你弄得我有點疼。”應憐實話實說。
這人力道大到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手背上本就明顯的青色脈絡如同山脈蜿蜒,帶著讓人驚心動魄的猙獰。
“我。”
顧念遠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在應憐反應過來之前就迅速松開,將手抽離。
他方寸大亂,好似被人一截一截敲斷骨頭,卸去每一絲力氣,說不出任何話。
落魄失魂,隻茫茫然眨了眨眼。
應憐偏過腦袋,強迫自己不去看他,以免狠不下心。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在心裡歎了口氣,盡量把話說得委婉,“顧念遠,不知道你發現沒有,你的心態可能有一點問題。”
他們當時分手,顧念遠有錯,應憐也不是半點問題都沒有,而且歸根究底,應該怪顧念遠那個不講理的媽媽。
他不應該困在過去出不來,帶著對應憐的愧疚一直到死。
應憐先前就覺察到了一點端倪,總覺得顧念遠將他看得過重,把自己放得太低。
他原本就打算和顧念遠好好談論,嘗試開解一二,沒想到顧念遠反應會這麽大,像要被拋棄一樣。
應憐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問題。
“……因為以前有應憐。”
半晌,顧念遠悶悶開口,“我過一會就會好了,你不用管我。”
他不會讓自己影響到應憐的。
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可憐,以至於應憐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比較好。
“現在也有應憐啊。”他說,“我們不是還算朋友嗎?”
顧念遠沒有開口,只是又將腦袋埋低了些。
應憐也沒有再問,盯著人看,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趨勢。
良久良久,他聽見顧念遠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回復。
“不一樣。”
是不一樣的。
他當過唯一,擁有過全部,就不願意再回到可被取代的某一個,隻佔據那麽一小部分了。
作者有話說:
第22章 二十二隻大扇貝
“哪裡不一樣?”
應憐繼續問。
他沒有等顧念遠回答, 幫他換好新的吊瓶,重新在旁邊坐下來,掏出自己的手機, “算了,你先打點滴,有什麽話等晚上回去再說。”
“晚上喝粥?或者用破壁機打那種雜糧飲給你。”
應憐一邊加購物車,一邊看生鮮超市app下面自動推薦的食譜, “銀耳南瓜羹怎麽樣?還是紫薯山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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