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都沒有等到答覆。
他隻好抬頭, 同從方才起便盯著自己發呆的青年對上視線,“你連晚上想吃什麽都不願意告訴我嗎?”
顧念遠這才回神, 道:“都可以。”
過了數秒, 又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應憐:……
這都是什麽道理。
分手的確會對雙方產生或深或淺的影響, 可四年前明明他才是被無情留在國內的那個, 他看到顧念遠都沒有委屈, 憑什麽顧念遠可以擺出小媳婦的樣子啊?
他不是全然無辜, 但顧念遠明顯問題更大,不管怎麽看,這個渣男都應該是顧念遠當, 不是他當吧。
應憐承認自己當年多少有點戀愛腦,現在看來,顧念遠的戀愛腦發作明顯更加嚇人,和平時的形象簡直割裂得一塌糊塗,放在商場上, 屬於競爭對手會連燒三個月高香慶祝的類型。
應憐深深吸了口氣,默念數遍“爹媽造孽, 缺愛不是他的錯”, 這才平複好心緒。
“顧念遠, 晚上我來做飯,我剛剛是在問你想喝什麽。”他強調,“你想喝什麽?”
“幾選一,不接受其他答案。”
二人對視數秒,顧念遠欲言又止,一時想不到答案。
“……別看我,我也不會幫你選。”應憐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不但想翻他白眼,還想在晚飯裡加入致死量的蔥。
“紫薯山藥。”
顧念遠敗下陣來。
“可以,那晚上就喝紫薯山藥羹,再炒個蔬菜。”
應憐沒問他是選上湯娃娃菜還是小白菜,順手回了個同事的消息,加完購物車,選好送達時間,付完款就關掉了手機,一行一行去看醫院走廊上貼的各種流感和疾病科普宣傳。
顧念遠隱晦,又難以飾地看著他,心中波瀾久久無法平靜,不知如何自處,更不清楚接下來應該如何做,要怎麽走。
他原本是想一點一點,和應憐從朋友做起的,像以前那樣的。
因為昨天,還有今天的意外,這件事已經完全被搞砸了。
顧念遠格外厭棄自己,又控制不住地將身側青年的言行反覆拆解開來,從中汲取一絲一絲、微茫到極點的希望,用以對抗那股被沉默發酵的不安與惶恐。
“真真……”
他悄聲喊應憐的小名,聲音極小,又不著痕跡地朝旁邊挪了一點,碰到應憐的袖子。
應憐當做沒聽見。
顧念遠也不敢打擾他,時不時盯著兩個人摩擦在一起的衣袖,還有幾乎碰到一塊的手掌看,忍不住又朝青年處靠了靠,挪了幾毫米。
應憐:……
應憐眼觀鼻鼻觀心,乾脆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繼續看那則有關腦梗的科普。
時間過得極快又極慢,看著看著,他突然想起來一件幾乎要被自己忘到角落裡的事。
那是在初中。
他有一次貪涼,貼著空調吹,睡覺還不蓋被子,成功發燒感冒,把自己送進了醫院。
好像是因為晚上在被子裡拿mp4和學習機看動漫;好像是因為運動會還是什麽,總之,他在生顧念遠的氣,單方面和顧念遠絕交,請假也沒提前告訴顧念遠,更不要說自己在哪裡打點滴。
而之前他們上小學,應憐感冒,顧念遠是在午休的時候來看過他的。
總之,第二天他也沒等顧念遠,自己起了個大早上學。
早自習結束,問各個科代表收作業的情況的時候,他才知道顧念遠昨天也請假了,不是因為生病,好像是有什麽事。
他用筆戳顧念遠,把紙條丟過了他們之間的那道“三八線”,顧念遠只在上面寫了“沒事”兩個字。
後來怎麽和好的應憐其實已經忘了,總歸是顧念遠哄他,給了他台階下。
只是又一次他爸爸在廚房洗碗,他去開冰箱拿裡面冰鎮好的山楂糕的時候,聽他爸爸無意間提到過上次在醫院門口遇到小顧,小顧特地問過他要怎麽做,放多少糖。
叛逆期那段時間的應憐屬於那種即便知道這個人小屁孩是自己,應憐也會靠不留情地上去**他,給他教訓的脾氣,聽見了也就聽見了,壓根沒去問顧念遠為什麽來了不去看他。
久而久之,這個很小的插曲也就被他忘了。
現在想起來,很多事情其實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端倪不管他還是顧念遠,在性格方面都有缺陷,在親近的人面前會無限放大的缺陷。
要是沒有四年前的意外……
不,應該說,就算沒有四年前的意外,應憐覺得,他們可能還是會像現在這樣。
顧念遠不可能帶一輩子的面具,而始終被他縱容的應憐也改不掉別扭的習慣。
他不是那種會斤斤計較在一段關系中得失的人,更不會具化付出的多少,去置頂所謂的標準,但很多時候,和顧念遠待他相比,他做得的確有點不太夠。
壞了,渣男不會真的是我自己吧?
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應憐無端心虛。
直到兩個人回家,他拎起掛在門把手上的食材,下意識用指紋開門,才想起來自己把地址改成了顧念遠的。
他直接打開的,是顧念遠家那扇門。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設置的權限。
晚餐吃得沉默。
應憐心裡有事,加上現在應該屬於秋後算帳階段,沒有主動挑起話題的心思;顧念遠則仍有惶恐,生怕自己再搞砸什麽,同樣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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