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憐差點咬到自己的舌尖。
他稍稍將視線移開了一些,停留在辦公室後面的書架上,“就算你是苦情劇的男主角,你有想過我嗎?我不是觀眾,是參與你生活的戲中人。我沒有上帝視角,不會感慨你有多可憐多委屈,為了一段誤會以及分別扼腕,歎息。”
“我只會憤怒,發現自己被蒙在鼓裡之後,覺得可笑,無比諷刺。”
他勾了勾嘴唇,露出一個帶著苦澀的笑容,“我曾經試圖挽留你,問你能不能聖誕節之後再出國,是因為我打算去考雅思,讓你帶我一起走,我可以到國外之後再申請學校。”
他知道這是件現在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的的事。
他仍舊想說。
顧念遠面色如紙,心臟劇烈地震顫,伴隨著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的靈魂連同軀殼一同撕裂的痛楚,幾欲吐出血來。
四年前,顧念遠狼狽拒絕了應憐,害怕自己待得越久,就越舍不得。
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又是什麽時候能回來,能不能回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帶上應憐一起。
應憐在國內有親人,有許許多多的朋友,他憑什麽讓應憐和他走呢。
……可是應憐那個時候是想跟著他出國,和他一起走的。
“我……”
顧念遠控制不好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我、我不知道。”
半晌,他嗡了嗡唇,倉皇且頹喪地說。
“那現在你知道啦。”應憐聲音很輕,隨著這句話出口,肩頭長久以來的負擔也隨之一松。
不是他不夠優秀,在顧念遠心裡沒有那麽重要。
也不是顧念遠有多人渣,故意當感情騙子。
是他自己以為了解顧念遠,顧念遠同樣自以為了解他。他們親密無間,卻又誰都不夠坦誠。
應憐有點遺憾,但更多還是釋懷。
他偏過頭,迅速伸手抹了一把臉,試圖讓形象重新變得好看些,然後重新回答關於規劃的提問。
這一刻,應憐才真正意識到,一切真的已經過去了。
他能將這件事重重提起,耿耿於懷四年;也能輕輕放下,坦然面對。
他已經可以足夠心平氣和地和顧念遠相處。
“……對你來說,我們的關系,是某種錯誤嗎?”
顧念遠不敢看他,“如果我當時沒有答應你,我們現在或許不會陷入現在這種尷尬的境地。”
這樣,應憐也不會因為他而傷心。
顧念遠喜歡應憐,毋庸置疑。
他高中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對應憐的情愫早就超出了正常朋友的范圍,應憐上大學開竅,追求他,他內心欣喜的同時,也同樣感到懼怕。
顧念遠不知道要如何去經營一段親密關系,沒有人教給過他,他周圍也沒有任何對象可以參照。
事實證明,他也的確不懂得如何去愛自己喜歡的人。
“不管是正確還是錯誤,都已經是過去時了。”應憐微微一怔,平靜地回答道,“非要說的話,雖然我現在有點討厭你,但我並不後悔。”
“要是沒有其他問題,我就繼續談論職業規劃了。”
顧念遠有瞬間的錯愕,隨即迅速反應過來,重新調整好態度,像個再普通不過的面試官。
他衝應憐微微頷首,道:“可以。”
應憐於是侃侃而談。
盡管他應聘的職位是前端總開發,主要負責公司內網的搭建和維護,不需要操心市場問題,更沒必要預設公司今後的發展路線和策略,可他的確是做了足夠多的準備和調研,才會格外自信地過來面試的。
一個成熟的職場人,不應該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展示能力的機會。
顧念遠全程沒有打斷。
應憐的思路清晰且足夠有遠見,就算他此刻來面試的是公司總經理一職,站在掌權者的角度,顧念遠也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應憐是真正的天才。
他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站在第三方角度,以考察審視的目光看待對方,顧念遠仍會感慨,忍不住為他驚歎。
應憐同樣在心裡給自己打了一個不低的面試分數。
因為某些歷史遺留,這次面試確實發生了不太愉快的插曲,比想象中波折一些,好在結果尚能令人滿意。
“假如公司因為發展需要,將你調至不在個人規劃內的崗位,你會接受嗎?”
顧念遠問。
這其實也是面試常見的問題,應憐也已經提前準備了答案。
正式回答之前,他根據問題先預設了幾種情形,然後才不急不慢地開口,陳述自己的觀點。
“……總之,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為公司鞠躬盡瘁。”
當然,最後面那句完全就是套路到不能再套路,未夾雜半點真誠的廢話。
公司沒事我摸魚,公司有事我跑路。
“你的個人能力很強。”顧念遠好整以暇,實事求是道,“開發崗其實發揮不了你全部的才能。”
應憐心道哪裡哪裡,也就一般般強而已,從進辦公室起就緊繃的唇線卻不由自主舒緩起來,嘴角也微微向內陷了不少,臉頰右側,梨渦若隱若現。
他還沒想好怎麽謙虛得稍微得體一點,不那麽高調,便聽見了青年接下來的話:
“我還缺一位總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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