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正好有花海,還可以爬山呢,我看網上都說,那裡山泉水可以直接打回家喝,煮雞湯可清甜了。”余冬說個沒完,“還有可以游泳的天然水池,水清澈見底,我們能泡在淺水區,喝喝酒...啊不是、喝喝茶多好啊。”
“那裡...不怎麽好玩。”薑以森每回都這麽說。
“啊,你去過了嗎?”余冬滿臉都寫著遺憾。
薑以森不好意思說謊:“還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不好玩?”余冬即刻樂了,“走,現在時間正好,也不熱!”
薑以森不想掃朋友興致,只能答應下來,收拾了簡單的外出用品,跟余冬一起步行到南城一中——余冬的車還停在學校附近。
余冬興高采烈的,人已經坐上車了,薑以森卻遲遲沒上來。
“怎麽了一鳴?”他把車窗搖下來,才看出薑以森有些臉色蒼白。
“抱歉,冬冬,我們能回去嗎?”薑以森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似乎變得更加不好看了。
余冬反應很快,馬上從車上下來:“沒事沒事,咱們不去了,這天氣還是有些太熱了,就回去看看電影吧,你看那個新出的爆笑喜劇沒,就那個...”
他們於是慢慢走回出租屋去,薑以森一路都沒怎麽說話,感覺心裡愧疚。
余冬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到家以後,把他安置在沙發上,去給他倒溫水,又是問他要不要躺一躺,又是問需不需要吃藥或者看醫生。
薑以森喝下大半杯水,身上還披著余冬遞給他的薄外套——其實是盛夏放在他家的。
他微微垂著眼眸,斟酌了有一陣子,才坦白:“冬冬,我已經很長時間...不能坐車了。”
余冬抬起頭,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隨後他很快明白過來,問:“是因為叔叔阿姨的事嗎?”
薑以森小幅度點了一下頭,這個點頭讓人覺得心疼。
“除了車,其他交通工具也沒有辦法。”薑以森反倒是在這種時候,抿唇笑了笑,“所以,我被困在這裡,七年了。”
余冬的心瞬間跳了一跳,他走過去,輕輕抱了抱他蒼白瘦弱的發小:“唉,一鳴,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薑以森鼻子有些酸,只是說:“我不知道怎麽說。”
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直到現在,他都梳理不清自己與父母之間的關系與問題。
他沒辦法坐車,事實上也不僅僅事關車禍本身。
幸好余冬沒有追問,那天下午,他們一起看了場節奏很慢的電影。
落幕的時候,余冬仿佛下定了決心,對自己的發小說:“一鳴,我向單位請了三天假,明天或者後天...我陪你離開這裡。”
薑以森微微睜大了眼,眼裡寫著顯而易見的吃驚。
他的發小從來都是個行動派、樂天派,過去這麽多年也是一樣。
“正好因為工作,我暫時也是一個人住,你完全可以到我那兒去住一陣子,我下班就慢慢載著你去兜風,總之凡事都有我陪著你。實在有需要的時候,我們就去看醫生,我那兒畢竟還是省會,大醫院也多,你肯定馬上就會好的。”
薑以森聽他一股腦說了這麽多,事實上是有些心動的,但是...
“我得照看盛夏。”薑以森說,“要不,等他畢業...”
“哎,又不是不回來。”余冬馬上開始說服他,臉上是帶笑的,這讓薑以森的想法也變得積極了不少,“最多一個月,到時候,你說不定還能坐火車回,讓他去接站!”
余冬注視他時目光堅定:“你這麽年輕,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南城吧,一鳴,你必須得勇敢地邁出這一步。”
他們認真地聊了許多,並沒有留意家門外有人準備拿鑰匙開門的動靜。
南城一中高二級的期末考是周一,為了防止學生放了周末直接忘記考試,就強製學生周六日回校上自習。
說是這麽說,真正回去的人只有一半,盛夏就在那一半人之中。
因為薑以森督促他回去學習,他待在只有風扇的教室裡,硬是把薑以森給他買的兩本練習冊寫完了,這會兒他還將練習冊拿在手上,準備去給薑以森看看,給他嚇一跳。
但當他站在門外時,隔著薄薄的一扇門,他隱約聽見了客廳裡兩人的談話。
“...他馬上就成年了,可以不用操這麽多心,大不了電話問問,給夠零花錢,你跟他姑姑打聲招呼就完事了。”余冬嗓門比較大,他的聲音聽上去一如既往的高興,仿佛在計劃一次遠行,“是時候下決心離開了,一鳴,這都七年了,不能再這麽耗下去了,想想你喜歡的人來人往的大城市、想想溫柔帥氣的男朋友...”
盛夏站在門外,神色冰冷,他的手指不斷收緊,擠壓得練習冊都快變了形。
而真正讓他完全泄氣的,是他透過門,很清楚地聽見了薑以森的聲音。
薑以森的聲音溫和而無奈,但帶著點兒笑意:“好吧好吧,那就只能扔下他了,等他回來我就問問他...”
話音剛落,家門就被鑰匙打開了——這把鑰匙還是薑以森特地給盛夏配的,因為他出入薑以森家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薑以森回頭,看見盛夏回來,習慣性地露出溫柔的笑:“才五點不到,你是不是又翹課了?”
然而盛夏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看不出絲毫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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