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幽暗的環境裡,他很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他轉過頭,看到莊辰栩正用一隻手壓著嘴角,繃得脖頸青筋都凸出來了。
柏言盯了他一會兒,然後不自在地松了松握著他的手,“那,我們要不出去吧?”
莊辰栩瞥了下他松開的手,原先掩著嘴的手放下來插進褲兜,越過柏言徑自朝空的位置走去,“來都來了,坐下喝兩杯吧,出去也沒什麽事情做。”
柏言哦了聲,瞬間有些愁眉苦臉,不過喝兩杯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再加上有自己陪著,還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點酒的時候他特地要了高度的烈性酒,莊辰栩破天荒地沒製止他,換做以前,他每次喝醉第二天醒來都會被莊辰栩罵一頓。
他想這麽兩杯下去,自己應該就有勇氣開口了吧?
等酒的途中,柏言有些坐立難安。
不時能感到有探尋的視線落在他們兩人身上。
生面孔,一對來的,動作卻並不親密,拒絕被搭訕。
大多數人來這裡是深夜寂寞,缺愛瀕死,找排遣找安慰,消耗掉過剩的費洛蒙,從沒見過他們這樣的人。
酒保來上酒。除了點的酒外,一杯沿口夾了櫻桃的雞尾酒被推到莊辰栩面前,“leon,老板送你的。”
“幫我謝謝他。”莊辰栩自然得接過,友好地說。
柏言出乎意料地抬眼,正好對上酒保探尋的眼神,他嚇了一跳,那位畫了濃妝的小哥卻只是對他笑了笑,“你真帥,配我們leon剛剛好。”
被這陌生人對著笑了一下,柏言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低下了頭。
等聽到人走了,他才又把頭抬起來。
四周看了一圈,最後把視線停留在莊辰栩身上。
昏暗光線下,莊辰栩交腿坐著,表現得很自然。他在的位置,正好是一盞射燈的邊緣,他身上就被打了層光,照得眉毛眼睫都絲縷分明,半垂著眼,很英俊,白襯衣黑西褲,外套被他放在一邊,修長的手指握住酒杯,潮濕的冰水融化後打濕指腹,一明一暗地閃爍。
柏言盯著他,然後想他來過這裡多少次?連老板都認識他,還要給他送酒?來的原因也和這裡的其他男人一樣嗎?
因為寂寞,因為無法排解?難以宣之於口?他找過人嗎?
最後一個問題掀起內心的一陣煩亂,柏言皺了皺眉,手裡的酒杯放下來時磕到了桌沿,發出很響的一聲。
“想問什麽就問,不用藏著。”莊辰栩淡淡開口。
柏言才發現莊辰栩正看向自己,他清了清嗓子,猶豫地開口,“你來過這裡?”
莊辰栩點頭,“嗯,大學的時候來過,好奇心太重,來過幾次發現也沒什麽意思,不過認識了這裡的老板,就偶爾會來這邊喝喝酒,聊聊天。”
柏言心裡忐忑得要命,“那你……”
莊辰栩看出了他在想什麽,“沒約過。”
柏言松了口氣,卻又禁不住地追問,“為什麽?”
莊辰栩挑高了一側的眉毛,“你很想我約過?”
柏言結結巴巴地解釋,“你不是說好奇嘛……”
“哦,”莊辰栩咽了口酒,“不是對這方面好奇。”
“那是對什麽?”
“是對我自己,想知道我究竟有什麽毛病。”莊辰栩淡淡地說,隨後側頭看著他,柏言發現他的眼睛顏色深沉,燈光落在裡面,像藏了把無聲的鉤子,“而且因為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想隨便約。”
“喜歡的人?我怎麽不知道?”
“你也不是什麽都知道的,”莊辰栩笑了笑,又轉回去,“他不喜歡我,所以說出來也沒有意義。”
柏言還在瞳孔地震,莊辰栩到底對他隱瞞了多少秘密?他壓根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嗎?
“好了,坦白說吧,你拉我來這裡究竟是想幹什麽?”莊辰栩問,“你是第一次來吧?”
柏言這才回過神,他垂下眼又抓起杯子灌了口酒。
高中時失戀,大學時暗戀別人無疾而終,工作了唯一的男朋友劈腿出軌,這樣的人生經歷,要讓人怎麽安慰?怎麽說的出口?
“你在這裡有看上的嗎?”柏言問。
“做什麽?你要給我牽線?”
柏言低著頭,手指緊張不安地互相緊扣,過了半晌猛地站起來,“我去上個廁所。”說完起身走,剛走兩步,手就被莊辰栩拉住。
“你知道這裡廁所在哪嗎?還想犯同樣的錯誤?”低沉不悅的嗓音。
柏言茫然地看他。
莊辰栩拉起他的手,“我帶你去。”
就這麽糊裡糊塗被人牽著手帶走。
這裡的廁所刻意為之,設計得極為隱蔽。
一路過道兩邊都靠牆站著抽煙的人。煙霧繚繞間,露出一張張面目各異的臉,柏言覺得很奇怪,明明是相差很大的五官,他卻能從每一張臉讀出同一種意思,一樣的壓抑一樣的……欲望。
莊辰栩抓著他的手,面不改色的穿過這些人。
也許因為他被人帶著,所以沒有人嘗試阻攔。
“進去,我在外面等你。”莊辰栩俯身在他耳邊說,“如果有人騷擾你,你就打回去,我會聽到。這個不用我教了吧?”
兩人貼的很近,莊辰栩的氣息鑽進了他的耳蝸,又順著耳朵吹進去,讓他猛地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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