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犯錯誤我能來啊。”我媽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後腦杓,語氣聽起來倒也不像在生氣。
我諂媚地嘿嘿笑兩聲,試探地問:“我們班主任找你談話了?”
“嗯,走吧,”我媽推了一下我後背,“去食堂邊吃邊說。”
“那我去跟邊岩他們說一聲。”
“別去了,我跟你阿姨他們一起來的。”
“哦。”我撓撓頭,接過保溫桶。
到了食堂,找了張餐桌坐下,我媽把保溫桶打開。兩菜一粥,飯香四溢,這讓吃了一個多星期食堂的我頓時食欲大開。
我狼吞虎咽地扒拉了幾口,不忘抬頭問道:“媽,我們班主任和你說什麽了?”
“也沒說什麽,”我媽坐在對面看著我吃,“就讓你好好反省反省夜不歸宿這事。”
我咧了下嘴,小心觀察著她的表情:“你和我爸……昨晚是不是特擔心啊?”
“擔心什麽啊,一覺睡到大天亮,”給我夾了一筷子青菜,“別光吃肉,多吃點菜。”
“真的假的啊?我才不信呢,”我咽下一口飯,“夜不歸宿啊!再加上我們教導主任一添油加醋,你們不擔心才怪。”
“哦,你知道我們擔心你連個電話也不往回打,”我媽伸手推了一下我腦門,“有沒有良心了?”
“忘了嘛,”我揉揉腦門,“那你和我爸沒出去找我吧?”
“沒有,”我媽沒好氣,“閑的啊!”
“電視上不都這麽演的嗎,”我悻悻道,“按正常劇情發展不應該是你和我爸急得上躥下跳鬧得滿城風雨差點沒報警嗎……”
“嘿你這孩子,”我媽被我氣笑了,“能不能盼著你爸媽點好了?”
我傻呵呵地對我媽笑了兩聲。
“好好吃飯。”我媽敲敲我的碗沿,過會兒才說,“昨晚你們老師打電話過來,我乍一聽是挺擔心的,後來一問,你們四個都沒回宿舍,我和你爸一琢磨,覺得應該沒什麽大事。劉楊方嘯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都是好孩子,也就你最不讓人省心了……”
“什麽啊!”我抗議道,“我果然是充話費送的!”
我媽沒接我的茬,接著說道:“再說還有岩岩在呢,你們能幹什麽壞事啊?”
你看看吧,從小到大,邊岩這個“別人家孩子”的人設在我媽眼裡就從來沒崩過。
“後來你方叔叔他們來咱們家,急得不得了,把情況和我們一說,我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媽,你知道了啊?”我想起方嘯的事情,聲音低落下來,“方嘯被黑的事情……”
我媽歎了口氣:“你方叔叔他們今天上午就把方嘯接回去了,我去他們家看了一眼,那孩子眼睛都哭紅了,把我給心疼的。你方阿姨後來和我說的時候內疚得不得了,覺得是自己沒本事才讓自己孩子被坑了,可也沒辦法啊。”
“好難過啊,”我放下筷子,“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麽多不公平啊。”
“所以啊,”我媽一邊把碗和盤子收拾到保溫桶裡,一邊和我說,“你現在就得好好學習,比你爸你媽、你叔叔阿姨都有出息,這樣你以後有了孩子才不用受這種委屈,懂不懂?”
“哦。”我沒精打采地應道。
拐來拐去,還是拐到了我要好好學習上。
我真佩服我媽這種不管說什麽都能最後點題的本事,這放在高考作文裡得是多大的優勢啊。
我差點要脫口而出“我以後可能沒孩子”了,幸虧及時給嘴把住了門,否則我媽肯定得當場抄起盤子把我海揍一頓。
送走我媽,回到座位上,我還是有些鬱鬱不樂。
想到平時那麽和藹溫和的方叔叔和方阿姨現在正內疚地自責,而方嘯正在平白承受著無妄之災,我心裡就越發不是滋味。
攤開老師布置的卷子,我歎了口氣:唉,就算以後可能沒孩子,我也得慢慢變得強大起來啊,方小嘯和劉小楊都等著我做乾爹呢。
至於邊岩嘛,等我變得足夠好的那一天,他肯定會被煮熟的。
——
等了十幾天,申訴結果終於下來了。方嘯說得沒錯,壓根就沒用,裁判組依然拒絕提供錄像回放。
聽我媽說,方叔叔他們為了這件事,東奔西跑了好一陣,錢沒少花,禮也沒少送,可結果卻還是沒有絲毫改變。
原來這個社會能黑暗成這樣,我生平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這種徹頭徹尾的無力感。
方嘯消沉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接受現實,慢慢從低落中恢復過來。
方叔叔托人把他調到了普通班,理由是體育班的氛圍不適合學習。
一時間,方嘯的成績從體育班的中遊變成了普通班的尾巴,自尊心大受打擊,再也顧不得念叨要追哪個班的誰誰誰,每天愁眉苦臉地跟我們報告他的小測成績又怎樣創下了歷史新低。
“你平時多問問你同桌啊。”我說。
“我沒同桌啊……”他哀嚎,“班上人數本來是雙數,我去了自然落單了啊!”
“前桌呢?”
“不好意思問……我都不知道他們上課講的什麽,問起來肯定特白癡……”
我和劉楊面面相覷:我倆都是文科生,一點忙都幫不上。
邊岩沉思一會兒說:“不然以後下了晚自習,你來我們教室坐會兒,反正到熄燈還有一段時間呢,我給你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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