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難纏的視線黏在薑清元身上,讓人聯想起幽黑潮濕洞穴深處蟄伏的蛛類,張開奇長的八條蛛腿趴在密麻蛛網上,臉上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住了即將自投羅網的下一個獵物。
江修回答剛才張姨的問題:“是啊。”
他長得一副斯文俊秀的好相貌。此時那張臉上又露出那種一成不變的微笑,眼睛疑惑地看向剛剛淋雨回家的青年。
“這麽晚了,清元哥去哪裡了呢?”
偌大空蕩的客廳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話音。
薑清元一雙漠然的眼睛望著眼前這人。他手裡的杯子還在源源散發著氤氳熱汽。
外面又開始下起淅瀝的小雨,燈火通明的客廳裡無形中彌漫開某種沉沉的氣氛。
江修原本是薑家其中一門遠房親戚家的兒子。
他出身的家庭不算多出眾,但自身卻是那一輩裡最爭氣最上進的,而個人成績和能力也格外漂亮優異,從S大研究生畢業後就當了薑曼的助理。
薑曼是個絕對理性的人。在共事關系上,她本是不會去考慮有親戚這層關系的人選的。
但是這個江修的身上又有一點能讓她多停留考慮上片刻。
這個開朗優秀的年輕人,算是她家兒子的同齡人。
要知道薑清元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什麽特別深交得來的朋友。他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練上一整天棋也不會悶。
——這個年輕人跟她家兒子在性格上天然就是互補的。
這麽多年來薑清元的情商一直是讓薑曼最不滿意的地方。另一方面,當然薑曼也存了心思。
同齡人之間帶來的激勵作用是不可小覷的。
只有在工作和生活上都潛移默化地影響他,薑清元才能不斷提升。
出於這一點考慮,薑曼留下了江修的簡歷。
最後江修從一眾優秀的競爭者中脫穎而出,作為生活助理被招了進來。所以他進薑家的初衷說是當薑少爺的生活助理也不算錯。
直到現在也是。江修算是薑清元生活上的半個助理。
時間回到這天晚上。
江修坐在沙發上,微微抬高一點視線,與他長久對視。臉上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思索表情。
他在享受這一刻沒有人說話的氣氛。
“現在是七點五十三分。”江修慢條斯理地合下腿上用來工作的筆記本,重新抬起頭後,他臉上滿是擔憂,直視薑清元的眼睛:“清元哥,我在這裡等了你快兩個小時。”
江修從沙發上站起身。
踱步到薑清元面前,他故作驚訝,轉向一旁的張姨:“清元哥沒跟我說要去哪,張姨也不知道少爺去哪了嗎?”
張姨正愁少爺淋雨的事呢,聞言便道:“沒有啊!也不知道身邊人怎麽照看的!……”
“是嗎。”
江修看起來心情不錯。
薑清元並不能理解他。
“沒去哪。”面對江修的一番表演他一個表情也欠奉,現在隻想快點上樓洗熱水澡。
江修當著他的面,歎了口氣:“我打了電話給你,清元哥。你也沒有接。”
“你有什麽事?”薑清元直接問道。
江修頓了頓,才順從地道:“我是過來跟您確認明天的行程的。”
“薑姐說,這段時間你是休賽期,讓我多待在你這邊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需要。”
“……”
薑清元便不再說話。
其實江修會出現在這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他是薑曼派來給薑清元的一個提醒。薑曼不會明說,但她清楚知道,薑清元會懂的。她這段時間晾著薑清元就是想強迫他自己清醒過來,好好下他的棋。
薑清元漠然地看向眼前這人。
江修還在面露擔心地看著他。
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爽嗎,那個一輩子都優秀得像個機器人薑清元,也有現在這麽不像話的時候。不聲不響地出門,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還落得這樣一身狼狽地回家。
——啊,居然還讓他當面碰見了。
江修低了一下頭掩飾翹起的唇角。
他一身西裝革履,看著對面那個形容落魄的青年。
像個陰暗的賭徒似的,江修心裡騰升起前所未有的興奮感。
頓了一下,江修溫聲說話:“總之回來就好,我還擔心如果清元哥你再不回來,該到哪裡找你才好。畢竟現在已經這麽晚了,外面還下著雨,而且你也什麽都沒跟我們說……”
薑清元木然地聽著他一番擔心。
張姨一直在旁邊站著。她憂心地又一次看向剛淋完雨回來的少爺。
“下次想去哪裡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者司機。薑姐吩咐我這段時間陪在你身邊,我會盡量經常過來的,好嗎?”
站了半天的薑清元身上僵冷,感覺指尖都麻木了。他閉了閉眼,頓時隻覺得更疲乏了。
不想再理會眼前戲癮大發的人,薑清元當著江修的面一言不發地直接轉身上了樓。他性格如此。
察覺到薑清元的不高興。張姨跟著他到了扶梯下,擔憂地望著樓上:“少爺……”
看他鬧脾氣走人的模樣,江修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他也跟著走到了樓梯旁
“不用太擔心,”他溫和地說:“這段時間我都會在清元哥身邊好好照顧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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