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輝自從高中畢業以後就沒回去過了，聽周朗夜講得這麽篤定，心裡一個閃念，沒有多想已脫口而出，“學長最近回過學校嗎？”

　　“......還知道學校裡有一面榮譽校友牆？”他問完以後笑起來，旋即看到男人的下頜線條似乎不自然地繃緊了一點。

　　周朗夜和他從兩側坐進車裡，對他說，“安全帶。”接著就發動了車。

　　白輝沒再追問了，伸手在副駕的車門邊摸了摸，果然摸出了幾副口罩。

　　“你怎麽還留著？”他神情有些詫異，心裡卻有些觸動。

　　車行駛到停車場的欄杆前停住，周朗夜一面探出車窗刷卡一面說，“都是清洗乾淨了的，你可以戴。”

　　白輝選了一個藍色條紋的口罩，在轎車出庫以後戴在了自己臉上。

　　大約半小時後，周朗夜把車開到國際學校附近，找到一個街邊的泊位停下。

　　他們一同下了車，沿著空曠的街道往學校走去。

　　晚自習已經散了，校外的一些沿街商鋪也隨著學生的離開關閉了大半。周朗夜環視一圈，覺得這條街上沒有合適的餐廳，就征求白輝的意見，“要不我們先開出去，吃了飯再回來？”

　　白輝指了指前面一家店招很亮的24小時便利店，說，“就吃那個吧，他們家的雪媚娘和關東煮都很好吃，奶茶也不錯。”

　　然後轉頭去看周朗夜，有點不確定地問，“......可以嗎？”——聲音軟軟的，眼神很可愛。

　　周朗夜非常不想答應。

　　——他們歷經曲折、重歸於好後的第一餐，竟然是在一間路邊便利店吃的！？

　　出於男人基本的尊嚴，他決定拒絕。沒想到白輝又來牽他的衣袖，兩支手指捏著袖扣，輕輕晃了晃，說，“我請你吧，學長。”

　　周朗夜覺得自己在瞬間融化了。

　　——白輝怎麽能這麽可愛？他想，不由得下意識地說，“好吧。”

　　就這樣花費了三十六元錢，他們在便利店靠窗的座位邊吃了一頓晚餐。包括奶茶和冰咖啡，雪媚娘、關東煮，以及一袋蜂蜜小蛋糕。

　　負責收銀的是一位體態微胖的中年阿姨，近距離與白輝對面站著，卻完全不認識他是誰。

　　在這間顧客很少，燈光明亮，也沒有任何人圍觀的便利店裡，白輝感到很輕松。吃東西時始終在笑，最後就連周朗夜也忍不住問他，“真有這麽好吃嗎？”

　　周朗夜甚至生出一種衝動，當場把這間店買下來。

　　白輝放下奶茶杯，看著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也不是，主要是看什麽人陪我吃......”

　　“因為和你一起吃這些以前念書時常常吃的零食，才會覺得很特別。”

　　他說話時，抬起手來稍微掩住嘴，大概是不想隔牆有耳被人誤聽。

　　大庭廣眾之下，周朗夜不能與他親近，只能點了點頭，說，“以後你想做的事，我都陪你去做。”

　　他們吃完以後收拾了包裝紙，放入店門口的回收桶裡，然後在中年阿姨爽朗的“歡迎下次光臨”的話音中一同走出了便利店。

　　平州國際學校的校門距離他們也就不過半條街了。

　　白輝越靠近學校，腳步越發趨緩，而後突然小聲地說，“怎麽辦，我有點緊張......”

　　周朗夜被他遲疑不前的樣子逗笑了，終於忍不住伸手攬了攬他，“緊張什麽？”

　　“我做過很多相似的夢。”白輝的聲音聽著不那麽自然，帶著微澀，“就像現在這樣，和你走在上學或者放學的路上。”

　　他停頓片刻，輕喟道，“原來夢境與現實重合，是這樣的感覺。”

　　九年了，從他叫周朗夜“學長”開始，也曾無數次地想過和他談一場簡單快樂的戀愛。

　　現在他們終於一起回到了學校。很多事雖然無可挽回地發生了，卻還值得慶幸，總算沒有物是人非。

　　周朗夜似乎忍了忍，並沒有立刻回應什麽。他讓白輝等一下自己，然後走向一旁的保安崗亭，在那裡交涉了幾句。

　　兩個月前他剛來這裡給學校捐過款，剛才在吃飯時也提前和一名校董通過電話。他對執勤的保安說明來意，對方事先得過領導授意，馬上為他們打開了校門。

　　入園的林蔭道沒變，只是道路兩側的樹木長得更高更茂密了。在初夏的晚風裡搖曳著，發出令人心儀的沙沙細聲，像是情人間的耳語。

　　周朗夜問白輝，“要進教學樓看看嗎？”

　　白輝笑著搖頭，“深夜十點進教學樓，我怕見到鬧鬼的校園傳說。”

　　於是他們就只是順著林蔭道走了一圈，又在操場邊坐了一會兒。兩個人的心情都很平靜，沒有說太多的話，卻有種無聲勝有聲的靈犀。

　　最後周朗夜提議去禮堂看看，白輝沒有拒絕。

　　學校禮堂與圖書館相連，也設有一處值班的崗亭。保安替他們打開了禮堂的門，先前周朗夜提到的榮譽校友牆就設立在禮堂一側。

　　白輝的照片以及各種電影獎項果然在列，排在最上面一層。而周朗夜的名字與他相隔了十余位同學，排在靠後的位置，幾乎可以忽略不見了。

　　盡管白輝知道以周朗夜如今的地位，必須足夠低調。學校方面應該也不敢把他的實際狀態登在這裡。但看著校友牆的排列順序，白輝還是有些腹誹，發出低聲地抱怨，“學長這麽優秀，怎麽會被放在最後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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