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了這一整晚,姚洲等的就是他這一句。
站在沙發後邊的蘭司目睹這場對話,眼神冷暗了下去。
他以為林恩只是一顆用於聯姻的棋子,用過即棄。沒想到姚洲竟能把他的價值發揮到這種地步。
林恩的恐懼當然不是裝的,假如姚洲事先給他一些心理準備,他未必驚慌至此。但也正是這種做不來假的驚慌給了姚洲充分的理由叫停。
姚洲說,“邢爺,我原本想讓這些人當著林家小少爺的受到懲戒,現在懲戒沒完,小少爺已經嚇得不行。”
姚洲撫著林恩的背,看起來似乎很在意林恩的感受,“那就按照邢爺的意思,隻當是一場誤會。西區不會再追究,這些人也不用罰了。”
一晚上的推杯換盞人心起伏,因為姚洲這兩句話平息了。
邢廣霆甚至來不及再說幾句場面話,姚洲已經站起來,視線從邢廣霆身後的幾個人臉上掃過。
其中有一人面色鐵青,腮骨似緊緊咬合,正是藏在打手之中雇傭軍的領頭。姚洲的視線與他相接,沒有講一個字,但各自心裡都揣著明白。
姚洲伸手一拉林恩,語氣和緩了些,“回家了。”
林恩手指冰涼,雖然也虛虛回握著姚洲的手,眼神卻閃避著,不知在想什麽。
蘭司先行了兩步,去叫司機準備接人。邢廣霆也起身走到包廂門口,姚洲回身說了句,“邢爺留步。”
邢廣霆便沒再送了,囑咐陳尤把姚洲一行人送至酒店的側門。
因為走的是貴賓通道,一路上沒有遇到別的賓客。幾個人快到出口時,外面的夜風湧進來,林恩身上的襯衣西褲在夜裡顯得有些單薄,姚洲脫了自己的外套將他捂住。
原本在包廂裡只是握手都想掙脫的林恩,此時被姚洲裹進外套裡,卻一點反抗都沒有。
姚洲垂眸看他,林恩一張秀氣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緊抿著,垂下的睫毛遮住眼眸,是一種隱忍式的沉默。
陳尤帶著一名助手態度恭敬地送走了姚洲等人。轎車發動起來,沿著車道開出去十幾米遠了,高澤偏頭看一眼窗外,說,“陳尤還在那兒站著呢,這老東西一貫會做表面功夫。”
頓了頓,他又說,“看來這次是西區壓了他們一頭。”
出發前沒人料到,姚洲走這一趟有招兵買馬的心思。如果邢廣霆相信了姚洲對林恩的看重,暫時沒有起疑,那幫雇傭兵也該有點眼力見,他們的命是姚洲保下來的,轉投到西區只差一步引薦而已。
林恩裹著姚洲給的外套,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姚洲的眼神掃向蘭司,問他,“接下來該怎麽做,清楚了吧。”
蘭司何等聰明,該是一點就透的人,但今晚從頭至尾他都以沉默居多。
姚洲這時問到他,他反常地怔了怔,才說,“你想要那隊雇傭兵的投誠。”
連高澤都看出來了,蘭司根本不必補上這一句。
姚洲好像沒有在意他的遲疑,說,“交給你去辦,需要多久?”
蘭司仍然答得很慢,“兩周左右。”
坐在一旁的高澤沉眼看向他。直到這時,姚洲終於淡淡笑了下,說,“蘭司,我給你一周時間。”
蘭司沒有馬上應聲,幾秒後才抬眸迎視姚洲,也笑了笑,神色恢復如常,“一周後,我帶人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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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的緘默一直持續到回家洗漱,直至睡下。他看起來只是有些微的不適,睡一覺應該就緩過來了,姚洲沒有特意安撫他。
斬斷兩根手指而已,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姚洲見慣這些事,早麻木了,林恩既然有勇氣到地下城生活,遲早是要習慣的。
一覺睡到凌晨兩點,姚洲在睡意朦朧間聽到輕微響動。
他向來敏銳,但如果不是帶有攻擊性的氣息,他不會過度反應。
又過了一陣子,姚洲伸手往身旁摸了下,屬於林恩的那半邊床空著,沒有溫度了。姚洲皺著眉坐起來,別墅裡很安靜,不知道林恩去了哪裡。
最終姚洲還是走出了主臥,很快就在一樓的露台找到林恩。
比起離開酒店那會兒,風更大了。
林恩坐在藤椅裡,裹了一床薄毯禦寒。他的下頜枕在曲起的膝蓋上,一雙明眸望著遠處。
姚洲在露台門口站了片刻,林恩也不知有沒有覺察到有人出現,一直沒轉頭看過來。
最後還是姚洲走到他跟前,林恩仍是一動不動,姚洲歎了口氣,蹲下身,問他,“做噩夢了?”
林恩視線不聚焦,虛看著他,說,“不是,一直沒睡著。”
說完,林恩吸了吸鼻子,顯然是哭過。
姚洲擰起眉,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不願意承認那是內疚,只是說了句,“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最煩有人哭。”
林恩當然知道,尤其是在做的時候哭了,姚洲只會艸得更狠。
盡管剛哭過,但林恩此時還算平靜,他回答道,“看出來了。你不只是煩人哭,你也煩我這種人。”
姚洲愣了下,繼而失笑,“......我煩哪種人?”
林恩仍是抱膝坐著的姿勢,但眼神凝聚了些,慢慢說出兩個字,“弱者。”
姚洲沒想到他會給出這麽一個答案,一時語塞。
風吹亂了林恩的頭髮,他抬手捋了一下,又說,“弱者只能任憑擺布,隻配被強者當作棋子。難怪每個人都想做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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