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刷了三套卷子,速度不快,做題的時候他一直想東想西,最後對答案的時候,錯了兩道不該錯的題,感覺到今天狀態不好,他也調整不來,索性早早收拾了書包,睡下了。
但在床上躺了很長時間,關醒都沒有入睡,睡不著,不做題了腦子裡更亂,他忍不住回想之前鶴禪渡的話,腦海裡出現了一個乾淨的男孩,坐在垃圾桶邊,抬頭不說話,眼睛裡是濕漉漉的疏離,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滿身的水和傷痕,變得髒而狼狽,眼睛裡除了疏離又多了份不服輸的倔強,他彷若無人的穿過竊竊私語的人群,像隻被困在籠子裡任人觀賞的鶴,極力保持著自己的倨傲與冷漠,攥緊的拳頭卻在身後輕微顫抖。
為什會這樣?
他不是是天之驕子嗎?身邊不是應該圍著很多人嗎?
為什麽?為什麽還會被人欺負呢?
.......
關醒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心裡不是滋味,他之前甚至嫉妒鶴禪渡,現在卻只剩羨慕,他深深的知道,鶴禪渡是個月亮,高高坐在天上,只不過他是個不太尋常的月亮,有著堪比太陽的光芒,清冷而耀眼,一舉一動惹人注目。
關醒欣賞他的一切,所以當這輪月亮被人狠狠拽下來的時候,他才覺得格外可惜和難過,可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他沒什麽力量,是沒辦法幫一輪倨傲的月亮的。
心裡陡然湧上種無能為力的難受。
再等到昏昏沉沉醒來時,外面的天還黑著,關醒頭疼欲裂,掏出手機一看,不過五點多一些,還有一條張雲情昨晚發來的微信,讓他給自己的朋友圈點讚。
關醒打開朋友圈,一條條往下找,忽然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頭像,它很久沒出現了,以至於關醒使勁兒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配圖是一截手臂,松弛的耷在地板上,白的晃眼,青色血管蜿蜒,像是陡然失力一樣,手臂旁邊是一個亮屏的手機,鎖屏的屏幕上劃過歌詞,是在播放歌曲。
圖片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可是,真的太累了。
關醒心裡咯噔,他爬起來,點開那張圖片仔細去看,手機裡面是一首日文歌,他從歌手找到歌曲,終於知道了那首歌的漢譯。
《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
關醒再也睡不著了,他爬起來,開始穿衣服,一邊穿,腦子裡一邊想著的是新聞裡那個男生打開瓶子,沒有絲毫猶豫、決絕喝下去的場景,轉而又是那天鶴禪渡站在美術室窗台上的樣子,風很大,卷著他的頭髮和裙擺,還要卷走他的人。
關醒加緊手下的動作,出家門的時候,不過才五點半,在路燈下,他艱難的叫到了一輛滴滴,上了車,報了個地名之後,他疲憊的靠在玻璃上,催促師傅快一點,然後開始給鶴禪渡打電話。
那頭是一聲比一聲長久的嘟嘟聲,關醒簡直 要恨死他這個老不接電話的毛病了,於是又轉而微信,手指不停的,一條條的往過發,但是一條回的都沒有。
關醒呼出一口焦灼的氣,心裡燥亂,他安慰自己,或許人只是睡著了呢?他又去翻那張朋友圈,發布的時間是凌晨三點半,剛剛過去兩個小時,除了跳樓,其他的,洗胃、輸血應該還能救回來。
他靠著椅背上坐不住,又直起身子,坐在中間,緊緊盯著前面黑寂的路況,拜托師傅再開快一點,沒一會兒,唇就一陣撕痛,太乾太燥了,唇被扯裂了,一嘴的血腥氣。
關醒坐在車裡,憋悶的頭重腳輕,胃裡翻湧,但他急的很,恨不得推開司機,一把將油門踩到底,他不停的看手機,關注著時間和信息,可屏幕上乾乾淨淨一片。
猛然間想起了什麽,他打開手機,瘋狂的翻相冊,上個月梁舒給了他一張表,他拍成了照片,存了下來,裡面除了有學生家的地址,還有父母的聯系方式,他太慌亂了,連這麽重要的信息都忘了。
他先打給鶴禪渡的母親,沒人接,隻好又去撥父親的電話,撥到一半,他停下手,發現父母的電話是同一個。
怎麽會這樣?
心裡像是刮過一怎狂風,將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理智又重新卷走,他不甘心這唯一的線索斷了,又不停的撥打他父母的電話,打了整整六遍,還是沒人接。
失力的倒在後座上,關醒呼吸急促,噴出的氣息灼燙,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轉頭看著窗外,窗戶上突然掉下了幾滴雨,接著就是陸陸續續的淅瀝,天氣預報昨天就預報卻一直沒下的雨,終於在這個凌晨落了下來。
關醒看著那些從窗戶外滑落的水滴,滑下來一顆,他就祈禱一遍,無比虔誠、焦急,只是希望能在雨停之後,能看見一個早操時嘲笑他系鞋帶的鶴禪渡。
車停在了別墅外面,關醒轉了不少錢給司機,拜托他在外面等一等,語氣澀而艱難,怕自己一會兒還要用車。
雨已經下的很大了,站在那個黑漆漆的別墅的門前,他一遍遍按著門鈴,按沒用,又開始砸門,一邊砸一邊喊鶴禪渡的名字,嘴裡滿是雨水,聲音也被著陡然加大的雨聲蓋住了大半。
水順著頭髮往眼睛裡面流,關醒沒空擦,下一拳剛剛出去,門終於開了。
是個頭髮半白的男人,居家服外披著一件黑色西服,他透過金絲眼鏡看關醒,沒有一點被吵醒的不滿,很溫和的問他:“您好,小朋友,是需要什麽幫助嗎?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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