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太長時間,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隻留一雙眨也不會眨的眼睛看著鶴禪渡。
鶴禪渡神情微斂,他向後輕靠在椅背上,墨色的碎發隨著動作擋住了他的一隻眼睛,露出的那隻被長睫半掩著,在混沌的昏黃下流轉著半透明質地的波光,像是濃稠的漿體,下一秒就要從眼睛裡淌出來。
有一瞬間,關醒以為面前坐著的時鶴靈燃。
關醒想起了鶴禪渡臥室抽屜裡的藥,白色的藥瓶擺了一排,裡面的藥片是詭異的五顏六色。
關醒後背起了雞皮疙瘩,他冷的打了一個激靈,張了張嘴,可還是什麽也說不出口。
下一秒,鶴禪渡突然笑了,清朗乾淨的笑聲瞬間充斥在整個空間裡,他笑得開懷,甚至能看見泛著瓷白釉光的牙齒。
關醒就凍著這麽一張還沒解開的臉,看著他笑得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子,得意的不行,又重新變得活潑單純,成了個正常的高中生。
仿佛剛剛的那個詭譎的他不過是關醒的幻覺。
“別害怕,珠珠”,鶴禪渡掏出手機點了點,遞給關醒看,那是一個診斷證明,紙上的印章刻著國內頂尖醫學院的名字,那是鶴靈燃的診斷證明。
在紙的最下方,清楚的寫出了鶴靈燃的診斷結果:重度妄想症伴隨幻聽、偏執型人格障礙、中度焦慮。
“她的病的太重,甚至幻想家裡的人和她一樣都病了,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千萬不能吃東西。”
鶴禪渡眨眨眼睛,笑得調皮,像在說一句溫馨提示:“因為,她會把自己的藥拌在不知道哪一份菜裡,看著你吃下去。”
關醒在如同傻了的沉默中,終於漸漸回過神來,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許久,才乾巴巴的來了一句:“”原來.......原來她病的那麽重啊!
鶴禪渡點了點頭,緩緩的起身,隔著桌子往下身子,湊到了關醒的耳邊。
關醒一動不動,只聽見一陣喟歎般的冷風爬進了他的耳道裡:“所以從那以後,無論去哪裡,我都帶著她的藥,我有藥了,她就不會逼我吃了。”
*
關醒同鶴禪渡睡在一張床上,以往也在一起睡過,今天卻是第一次失眠。
今天發生的一切,他到現在為止都難以消化,他見到一個大美女,美女是鶴禪渡的姑姑,美女自殺未遂還被鶴禪渡看見了,美女有一大堆心理疾病,美女還逼著鶴禪渡吃藥。
這姐姐可比外表看著不正常多了。
他也沒想到鶴禪渡的家庭情況這麽複雜,母親早逝,父親隱身,好容易來了個姑姑,還是個有心理疾病的。
他現在很能理解鶴禪渡之前瘋瘋癲癲、酷愛女裝的原因了,這要是擱他,人應該已經沒了。
關醒在穿上烙了幾回大餅,然後後背就有一片舒適的暖和貼了上來。
“睡不著?”,耳廓被不清不重用鼻尖蹭了蹭。
沉默片刻,關醒悶悶的嗯了一聲。
腰又被兩條看似如藤曼柔軟,實則掙也睜不開的胳膊攬住了,於是關醒的被就牢牢的貼在了鶴禪渡的胸膛上。
“害怕呀?”
關醒打死不承認:“才沒有”
結果下一秒,耳朵就被咬了一口:“撒謊精,明明剛才告訴你的時候,全身都在打顫,還說沒有”
然後受傷的耳廓又被安撫似的舔了舔,本來就紅,鶴禪渡刻意壓低的聲線沒了少年的清亮,多了幾分成年的嘶啞和磁感,熏得耳廓更紅了。
“別怕,我保護著你呢,誰都不能傷害你”
關醒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有點熱,他埋在被窩裡點了點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他沒那麽怕了。
鶴禪渡把他從被窩裡重新撈了出來,手蓋在關醒不安分的眼睛上,像是家長哄小孩子睡覺一樣:“不許動了,閉上眼睡覺,再不睡我把鶴靈燃喊回來了。”
這名字簡直比貞子還恐怖,關醒乖乖閉上眼。
*
第二天早上,關醒和鶴禪渡前後腳進了教室。
把書包放下來,走在座位上,關醒這才發現旁邊的張雲清竟然沒補作業,而是破天慌的做一本龍門題庫,看著封皮和折痕,估計最早也是昨天買的了。
關醒還沒開口說話,張雲清長歎一口氣,就還是苦哈哈的倒苦水:“醒啊,下禮拜就期中考試了,我這...這都不會啊!”
她拿手裡的書撒氣,脆弱的紙被她揪的沙拉作響。
“你怕什麽?你爸媽......”
話說到一半就被張雲清絕望的眼神打斷了。
明白了,這是她爸媽馬上要回來了,等著她用好成績給他們接風洗塵。
“這個題”張雲清拿筆都快把紙劃拉爛了:“給講講”
關醒看了一遍,就開始給張雲清分析,等講完了,後背又被戳了戳,是後面的幾個同學,舉著各色題目,一臉懇切的望著他。
關醒講了幾個人的,講的口乾舌燥,他拍了拍最後一個人的肩膀,咽了口口水:“兄弟,要不你去問問別人?”
男同學十分耿直:“問了李嘉禾,她不會,還等我給她講。”
李嘉禾是班級第三,僅次於他和鶴禪渡。
“我不敢去問鶴同學,我等不配打攪仙人清修”,男同學語氣尊敬又虔誠。
關醒強笑一下,側頭完鶴禪渡的座位上一看,瞬間在心裡罵了句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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