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瞥向喻商枝,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
“我看你是死鴨子煮了七十二滾,就剩嘴硬。方才你和那醜哥兒進藥鋪的事,我們這四隻招子可看得清清楚楚,進去兩個筐堆得冒尖,出來就齊齊空了,想必你也不會蠢到把錢都給那醜哥兒罷?”
李二說到這裡已經有些煩躁了,他真想一咬牙把錢搜出來,拿走了事。
可那樣真成了偷盜搶劫,這姓喻的便有由頭報官。
他得沉住氣,這竹杠還想留著多敲一次,可不能頭一回就敲斷了。
畢竟不久前趕車出了事,車子滾下山溝,修也修不明白,先前為了買車借的印子錢尚沒還清。
這些日子他為了銀子已經是焦頭爛額,眼看面前有這麽一隻肥羊,如何能放過?
“姓喻的,你是個聰明人,假死藥沒吃明白,撿回一條小命,就巴巴地留在溫家吃白飯了,我看你小日子過得挺滋潤。既如此,估計你也不想自己先前的心思被捅出去,騙了彩禮還賭債,轉頭就想悔婚,你猜要是那悍哥兒知道了這一遭事,會不會打斷你一條腿,或是放狗把你追到溝裡去啃兩口?”
這些話若是同原主說,喻商枝猜測他八成已經腳軟了。
可這具皮囊換了芯子,別說是一個莽漢車夫了,上輩子時更大的陣仗他都見過。
猶記得那年他才七歲,放學回家的路上被綁匪劫持,一通電話打到喻家,張口就要五千萬現金,不然撕票。
他是喻家長孫,還是個遠近聞名的小神童,雖然照片流傳得不廣,可綁匪早就摸透了情況,做的是破釜沉舟的生意。
綁匪以為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本事,除了把他手腳綁住外,看守並不多麽上心,就這麽被喻商枝抓住了空子。
喻家大小算是個豪門,孩子們從小就要學防身的本事,不過除了一些格鬥技巧,喻家既是學醫的,另有其他方法。
喻商枝趁一個綁匪出門撒尿,另一個綁匪打瞌睡時,默默解開了手腳的繩扣,又摸出了藏在鞋底的一根銀針。
等到把針隱入指縫間,他換了個姿勢遮掩住已經松了的繩索,開口喊渴。
留在原地的綁匪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認命地走了過來。
在贖金到位之前,這孩子不能有三長兩短,不然就是白費心機,多余蹚這一場渾水。
綁匪回頭打量了這弱不禁風的小屁孩一眼,拿著一瓶水走過來,擰開後對到他嘴邊,也不管水潑出來灑了半身。
而喻商枝擺出膽怯的模樣,故作乖巧地喝水,繼而靜靜等待綁匪轉身向後的一刻。
直到目標暴露在面前,喻商枝一個打挺從原地躍起,眼睛不眨一下地將銀針送入綁匪的頸後肩井穴。
因上身麻痹,綁匪手中沒喝完的半瓶水瞬間落地,飛濺出滿地水花。
一擊得手,喻商枝趕緊把身上的繩索徹底抖落,待拔出銀針後,綁匪已經回過神來,上半身雖動不了,下半身卻抬起腿,狠狠朝喻商枝踹來。
他卻不知喻商枝還有後手,當時喻商枝生挨了一腳,不顧疼痛,上前一把抱住綁匪的大腿,然後找準時機,又是一針送入環跳穴。
與肩井穴不同,環跳穴主管下肢,綁匪登時撲騰不動了,臨逃跑時,他還不忘往綁匪的膻中也狠狠扎了一針,很快聽到對方呼吸聲一變,整個人痛苦地蜷成蝦米。
喻商枝知道時候對了,忙不迭跳了卡車,趁另一個綁匪還在路對面的草地裡撒尿的工夫,埋頭跑了好久都不敢停。
後來他成功得救,這段往事也成了喻家內部流傳甚廣的“傳奇”。
自那以後,喻家所有直系旁支的小輩,都被逼著學這一手針刺防身的招式,最好是眼睛蒙住了都能扎準。
而這本事,喻商枝早有了。
所以這會兒他既提防著李二動粗,又盼望著他動粗。
方才是在大街上,溫野菜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買完東西過來,他不想鬧大。
原主留下的爛攤子,他想了很久,確實也沒有周全的辦法。
這會兒既然花媒婆和李二送上門來,若能讓此二人知道自己不是軟柿子,從此一勞永逸倒是個好事。
他是作慣了大家族主事的人,習慣了前想三後想四,此刻已經在盤算,一會兒怎麽反過來恫嚇這兩個上不得台面的惡人。
他沉了口氣,面上永遠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
“先前那事是我糊塗,後來既沒成,且算是我命大。我如今已打算和阿野好生過日子,說到底,我們才是最親的人,你們要想將那件事捅到他面前,我也不怵,有本事去說就是了,到時看阿野是信我還是信你們,就是信你們也不打緊,這件事我只要有誠心,就也解釋得通。”
遠處的花媒婆一直在豎著耳朵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旋過身。
“姓喻的,您可真是見天的大本事,老婆子當初看你一副好皮囊,正應了那醜哥兒的喜好,沒成想你還真有辦法又騙錢又騙人,把人吃得死死的。”
她見喻商枝是個硬茬,心頭也起了忿。
雖說一開始她不願意和李二多摻和,可都一路跟到這了,分不到仨瓜倆棗,豈不是白白受累!
花媒婆想及此處,果斷啐道:“你也別大蔥掐了頭,在這裝蒜。今日這錢不給,轉頭被醜哥兒趕出家門,可沒處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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