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櫃連連點頭,對喻商枝的稱呼也從“郎君”變成了“喻小兄弟”,甚至還關照了一下溫野菜,說下次有野味可以送來鋪子裡,他近來又嘴饞了雲雲。
從百濟堂的門裡出來,溫野菜依舊恍惚著。
這六十兩的銀子對於他來說,就好似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還有周掌櫃的態度,也讓他格外在意。
“你怎麽來之前沒同我說麝香的事?方才在裡頭,我和個傻子一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喻商枝笑著垂下眼,任由自己被溫野菜拉扯得左搖右晃。
先前不說,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現在和百濟堂的生意談成,錢到手了,底氣足了,就覺得前路豁然開朗了。
喻商枝自詡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過去十幾天,他已經摸透了自己想要什麽。
上輩子托生喻家,杏林傳世的書香門第,享過了潑天富貴,什麽世面都見過,唯獨沒有品過情愛。
溫野菜這人有熱騰騰的鮮活,又清清爽爽如曠野裡的一陣山風、一棵碧樹。
和他待在一起,心情就沒來由的好。
喻商枝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同時也清楚,對於溫野菜來說,兩人的這門婚事就是搭夥過日子的意思,是為了一年四季,身邊能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長相陪伴。
恰好,這也是如今的自己想要的。
他不合適去講什麽轟轟烈烈的愛戀,就尋一個熨帖的人,柴米油鹽醬醋茶,沒什麽不好的。
溫野菜見喻商枝一時沉默,手上動作松了松,扶著人朝前一邊走一邊道:“不過那塊麝香,是不是你師父留給你的?你若早跟我說,我肯定會攔著你不讓你賣,那可是麝香,應該壓箱底放著,當咱家的傳家寶。”
他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什麽,轉頭看向喻商枝,“你是不是有地方缺錢用,所以才拿這塊麝香來置換?”
喻商枝有心賣個關子,眉毛微挑,老神在在道:“我眼下確實有件事需要用錢。”
溫野菜緊張起來,“什麽事?嚴不嚴重?”
他心道,需要花幾十兩銀子擺平的事定然不小,難不成這小郎中過門以前還有什麽官司糾葛不成?
眼看再不解釋,這人不知道會把事情引向什麽偏門的方向,喻商枝很快說了實話。
“能有什麽事,無外乎是不好意思兩手空空地進你家門,我又身無長物,唯有這一塊師父留下的麝香。索性換些銀子,給家裡置辦點東西,余下的攢著,以後蓋屋買地,豈不是兩全其美?”
雖然原主當初和溫野菜談的是入贅,但以喻商枝的自尊心來衡量,他絕對沒法厚著臉皮,真的去吃這碗溫家的軟飯。
他不在乎外人怎麽看自己,只在乎自己有沒有能力承擔起這份責任。
現在錢有了,不至於日日沒頭蒼蠅似的亂轉,等著溫野菜打獵賺錢買糧。
溫野菜聽明白了喻商枝的意思,拉著喻商枝的手,在原地小小地蹦了個高。
“得了你這句話,我心裡就踏實了。那趕明兒咱們就找人再算個好日子,重新拜堂成親,你雖然是入贅,我也要你堂堂正正地進我們家門,看以後村子裡,誰還敢戳咱家的脊梁骨!”
說罷又想到那筆銀子,轉而正經道:“不過這筆銀子合該你留著,媳婦帶嫁妝去婆家,若是和離還能原數帶走呢,家裡不缺錢,不需要你這筆來填補。”
喻商枝早就打定主意怎麽安排這筆錢,隨即道:“我不是嫁出門的媳婦,不需要留著嫁妝體己為自己撐腰,這麝香我既然賣了,就自有用處。你當初給了我二十兩彩禮,說句實話,那錢有別的用處,我已花掉了,二十兩不是小錢,我早就琢磨著換個方式補給你。”
溫野菜有些急眼,“你這人怎麽說不通,彩禮哪有補來補去的說法,誰家的彩禮不是轉手花了。那嫁了家裡姑娘、哥兒的,留下彩禮給兒子成親蓋房擺酒的,不是有的是?按你這麽說,倒成借債還錢了。”
可等到喻商枝提出想去牛馬市看看時,溫野菜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計劃。
“你……該不會是想給家裡添頭牲口?”
喻商枝淡定反問,“你就說,想不想要。”
這回溫野菜不嘴硬了,那可是牲口!他做夢都想有一頭!
“想要!”
溫野菜兩個字說得擲地有聲,半點沒有扭扭捏捏,這就是他的性子,想就是想,有就是有,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說話繞彎子。
喻商枝頭一回不再任由溫野菜攙扶,而是牽過了對方的手。
“距離回村還有些時候,咱們去牛馬市瞧瞧,若有合適的就直接買下,說不定還能和清水哥夫夫一道趕車回去。”
溫野菜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面,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村子裡滿打滿算也只有三戶人家有大牲口,其中兩頭都是許家人的,一戶是村長,一戶是許鵬,兩家的都是牛,另外一頭就是賣豆腐的樁子家有頭毛驢,平日裡也能拉磨、拉車。
任誰能想到,這第四戶能輪得到他們溫家?
話不多說,兩人即刻改道,往鎮子上的牛馬市去。
牛馬市離得有些遠,和百濟堂分列在鎮子的兩頭,走到半路,溫野菜放慢了腳步,竟沒再繼續向前。
“商枝,前頭有個糖鋪子,我進去買點飴糖和蜜餞。不過我瞧著那鋪子小,人也挺多,你進去怕會擠著,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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