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門,恰好遇上匆匆而來的樁子夫婦。
“樁子叔?”
院子裡沒有燈,溫野菜看不太真切,等離近了才認出來。
“是我,菜哥兒,我家么兒好像也生了疫病,發起熱來,我想著趕緊尋喻郎中瞧瞧。”
得,又是一個。
溫野菜指了指身後的屋門,“商枝在裡頭呢,你們進去就是。”
與樁子媳婦擦肩而過時,他看了婦人一眼。
樁子媳婦飛快地低下頭,追著孩子爹的步子朝前走去。
樁子家的小兒子燒得也厲害,喻商枝一摸就皺了眉。
這是個重症,比屋裡頭的幾個都厲害。
“你們不該帶孩子來我這裡的,該我上門去看。”
這樣的一時半會走不了,他趕緊讓把孩子放到後面的床上去。
屋裡就一張床,幸而孩子們身形都不大,橫著也能躺下幾個。
很快溫野菜回來了,在一旁幫喻商枝遞針。
樁子媳婦親眼見到喻商枝盲著眼刺穴位,動作一點遲疑都沒有。
等了好半天,終於結束時樁子覺得自己的胳膊都快媳婦掐青了,疼得他隻敢倒吸涼氣。
“這孩子的症狀重一些,過一會兒若是熱還不退,我再施一回針。”
喻商枝看起來很是疲憊,可還是強撐著支應。
後來屋裡實在人太多,他表示一家只能留一個人在屋裡。
溫野菜起身去往外趕人,不出意外,留下的都是孩子的娘或是小爹。
樁子媳婦坐在了一個叫季樂的小哥兒旁邊,樂哥兒的孩子也是個小哥兒,生得偏瘦,這會兒正被樂哥兒攬在懷裡,似是有些難受,時不時動動胳膊腿,但總體還是乖順。
樁子媳婦摸了摸自家兒子的額頭,另一頭有個小子在扁著嘴哭,還有一個姐兒也抱著娘親的手臂不撒手。
她低聲跟樂哥兒搭話,“哥兒就是比小子好帶,可惜我沒生個小哥兒。”
村裡人都去樁子家買過豆腐,所以都算和樁子媳婦熟識。
樂哥兒抿了抿唇,面色憂色不減,“我們當哥兒的有孕不易,生下的孩子也總是不如姐兒生的健壯,我這幾個時辰真是提心吊膽的,虧得喻郎中醫術高明。”
樁子媳婦一聽,便忍不住問道:“我這還是頭回找喻郎中看病,他當真那麽厲害?”
樂哥兒性子軟和,面對樁子媳婦這麽個長輩本也還些拘謹,可提起喻商枝,他卻打開了話匣子。
“可不是麽?嬸子你是不知道,我家恬哥兒不僅燒得厲害,還上吐下瀉,把我嚇得手腳發軟,後來倒是不拉肚子了,可吐個不停,喝水都吐。我相公本想請喻郎中去家裡的,奈何這邊人太多,他被拖著遲遲走不開,我們隻好咬牙把孩子抱了來。結果你猜怎麽著?”
樂哥兒說到這裡不禁淺笑道:“喻郎中一針下去,恬哥兒直接就不吐了,後來喝了點水,又喝了點米湯,還是菜哥兒幫忙備下的。喻郎中說了,再等兩刻鍾,若是沒吐沒拉,就能帶著孩子回家了。”
樁子媳婦聽得愣了神,這個自己今晚見到的喻商枝,和旁人口中的喻商枝,實在與小妹所說的判若兩人。
可小妹的為人她是清楚的,就是不知這說法是怎麽傳出來的。
難不成是喻商枝在半坡村得罪了人?
樂哥兒見樁子媳婦一臉凝重,以為她是擔心孩子。
村裡人都知道樁子家這個么兒生得晚,不然也不會上頭大姐都出嫁了,下頭這個還在玩泥巴。
“嬸子也別太發愁,既來了喻郎中這,孩子就保管沒事。你沒聽說村長家那個小曾孫,兩歲多的娃娃,病得床都起不來了,如今不也好多了,能吃能喝了。”
樁子媳婦勉強笑了笑,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樂哥兒見狀,便也沒再多說,又寬慰了幾句,便低頭繼續哄自家的孩子。
家裡亂糟糟的,人來人往,轉眼間就入了子夜。
早前抱孩子來的,陸陸續續都帶著孩子走了,最後只剩下樁子一家。
喻商枝最後替孩子把了個脈,用說了一天話,已然啞了的嗓子道:“帶回去時蓋一下頭,別見了風,記得按時喝藥,你們送來的及時,雖然發病急一些,最少六七日,最多不過十日就能好了。”
樁子媳婦這會兒似乎全然對喻商枝沒什麽偏見了,頭一個道:“多謝喻郎中,這麽晚了還麻煩你。”
喻商枝雖是渾身倦意,卻還是勉強起身,扶著溫野菜的胳膊,把人往外送了送。
“我雖是個郎中,靠行醫掙錢,可實則也盼著大家都健健康康,無病無災的最好。夜深了,快帶著孩子回去歇息吧。”
樁子抱著半睡半醒的孩子,一路千恩萬謝,直到院門前。
眼看一家三口走遠了,喻商枝撐著的那口氣好似也散了。
回屋的最初幾步路像是踩在棉花上,隨後身子一軟,猛地朝下倒去。
“商枝!”
……
喻商枝驟然倒下,就顯示出溫野菜一個哥兒力氣大的好處。
他直接把人就地背回了屋裡,脫去外衣塞進被窩。
喻商枝並未失去意識,只是渾身像是虛脫一般的使不出力氣。
溫野菜想著喻商枝這一晚上忙得連水都沒喝幾口,就去兌了點溫水,裡面加了些糖喂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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