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後,三人總算都被擦洗乾淨,脫掉了髒汙破損的外衣,而陶南呂的診治也有了結果。
“此三人包含喻小友在內,皆是濃煙入體,傷及肺腑,上擾清竅,故而昏迷至今。且前些日子大約勞累過度,氣血多有虧損,萬幸的是,皆無性命之憂。只是少不得要好生將養些時日,不然怕是要落下病根。”
陶南呂的一番話總算令溫野菜放下心來,很快藥方開出,自有當歸跟著縣衙中人的指引,卻尋小廚房煎藥。
有尤德明從府城帶來的隨從跟著,縣衙裡這些人無一敢造次。
後來的事,溫野菜便一概不關心了。
他專注守在喻商枝與常凌所在的屋內,一門心思照顧著這兩人。
至於盧杜仲,自是也有聞訊而來的家人照料。
到了當日下午,常凌率先醒來。
大約是他年紀小,體質更好些。
“主夫?”
常凌睜開眼看到溫野菜,一時間難以置信。
他嗓音被煙熏得沙啞,回過神來後第一反應便是問喻商枝如何。
溫野菜指了指不遠處的床榻,帳幔之後,隱隱可見喻商枝躺著的身形。
“他也沒事,只是還未轉醒,你們都已安全了。”
常凌眼裡透著好些茫然,直到陶南呂到來,為他再度診脈,又喝了一碗藥後,他才清了清嗓子,努力說了些只有他們知道的事情。
得知玉竹竟然被當成是放火的犯人,押上公堂受審後,他激動道:“這不可能!”
溫野菜連忙安撫他,“你且放心,縣令彭浩已經因玩忽職守被府城來的通判大人製裁,現下這案子,交由通判尤大人審理,尤大人定會還他清白。”
常凌雖搞不清楚怎麽連通判大人都來了,他甚至一時想不明白通判大人是個什麽官。
喝了藥後,倦意上湧,他再度躺下睡去。
溫野菜替他整了整被角,這才挪回到喻商枝的床邊。
算來從昨晚到現在,眼前人已經昏迷了一整日。
要不是醫術有保證的陶南呂說他脈象平穩,溫野菜絕對早已坐不住了。
他牽過喻商枝的手,學著把手指搭在對方的脈搏之上,一點點感受著其下細微的跳動。
他不懂什麽浮沉遲數,隻想通過這種方法,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一二。
時間一丁一點的流逝,待到入了夜,常凌再度醒來稍好些後,就主動提出換了個房間去休息。
余下守著喻商枝的溫野菜也支撐不住,眼皮子開始打架。
他靠著架子床的床邊,即使如此卻也不願休息,而是盯著桌上的一盞油燈發愣。
他既擔心就在身邊,尚未蘇醒的喻商枝,又不禁會分心去想,被留在村子裡的年年怎麽樣了。
發現一整天見不到兩個爹爹,會不會已經哭了好幾場。
一顆心像是被泡在漿水裡,酸到極致就成了苦。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後,溫野菜趕緊抬起手狠狠揉了一把臉。
他強迫自己轉而去想,喻商枝沒事,年年也沒事,前者就在他身邊安穩地躺著,後者在村子裡,定也會被照顧得很好。
一口濁氣徐徐吐出,溫野菜打起精神,打算起身去看看桌上的水可還熱著。
若是涼了,少不得喚人進來再添一壺,省的喻商枝醒來後沒有熱水喝。
就在這時,他余光突然瞥見喻商枝垂在一旁的手動了動。
溫野菜登時呼吸一滯,仔細看去,才發現喻商枝的睫毛也在顫動,顯然是真的快醒了。
他一時激動,又壓抑著聲調,俯下身喚道:“商枝?”
這兩個字就像曠野上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散了將喻商枝深裹其中的大霧。
他已經忘記上一回聽見外界的聲音是什麽時候,隻覺得自己在一片混沌中踽踽獨行了很久。
且這次喚他的聲音是……
他驀地睜開眼,被雖昏暗卻仍覺得很是尖銳的光線刺了一下。
隨即一道陰影襲上,為他遮擋住了那一抹光。
喻商枝緩緩動了動眸子,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
“……阿野?”
他和常凌一樣,上一秒的記憶還停留在濃煙滾滾的火場之中,再睜眼時,看見的人卻是溫野菜。
著實讓人好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尤其是他已經很努力在講話了,但說出來的字句卻是破碎又沙啞,幾乎聽不出本來的意思。
但不妨礙溫野菜辨認出,這是喻商枝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快速抹了一把眼角,把白日裡同常凌解釋過的話,又同喻商枝講了一遍。
喻商枝這才知道,原來走水已經是昨天晚上的事,而在自己昏迷的一日裡,竟已發生了這麽多。
他回握了一下溫野菜的手,感受到了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一股淡淡的溫熱。
想開口說點什麽,可這下喉嚨好像徹底發不出聲音一般,徹底罷工了。
夜太深了,他們本無意去打擾陶南呂,不過沒想到大約一刻鍾後,當歸過來瞧了一眼,得知喻商枝已醒來後,便匆匆去請了陶南呂來。
【陶前輩】
喻商枝發不出聲音,只能比劃口型,他就算看不見自己的神情,也知道必定是頗為懊惱的。
陶南呂替他把了脈後淺笑道:“醒來就好,你自己想必也清楚自己的狀況,老夫也就不囉嗦了。這嗓子乃是被濃煙所傷,這幾日就先莫要開口,將養一下,很快便能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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